无殇含泪摇头,一步步往后退去,紧紧地抱着剑,失望的看着云锦书。
“我本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可到底是我看错你了!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来这,这里没人欢迎我,没有人……像阿娘和爹爹那样疼我。”
听她提到夏浅歌与赵天成,云锦书心中一痛,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二小姐,我们没有人想伤害你,我知道,这是你阿娘留给你的念想,它永远是属于你的。但琉璃说的对,如今你剑法未成,这天妖剑对你有害无益,待将来你功力精进,我一定原物奉还。”
无殇轻抚着剑身,自嘲的一笑,道:“我阿娘说,此剑叫悔罪,不是什么天妖,你们莫要颠倒黑白了。口口声声为我好,其实你们不过是觉得,我阿娘出身卑贱,她的东西会辱没了这里的门楣罢了!”
“二小姐!”云锦书失声唤道。
“是又如何?”宋嬷嬷冷冷回道。
“我是我阿娘十月怀胎所生,她若卑贱,我又何尝不是?你们一口一个二小姐的叫着我,其实心里不甘愿的很吧?君沫然是这样,琉璃是这样,你这毒妇也是这样,三生狱中其他人,又怎会例外!”
“放肆!”云锦书眸中闪着厉色,手中紧紧握拳,竭力克制的提醒着。“嬷嬷自主母幼年便追随左右,乃主母亲信,主人向来以长辈之礼尊之,你不许这么无礼。”
“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母女,那就当我们不存在不就好了?为何又逼着我离乡背井来这岛上?锦衣玉食也好,绝世武功也罢,我赵无殇不稀罕,也懒得当这狗屁二小姐!”
无殇悲声大笑,她千里辞家,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到了别人眼中竟成卑贱。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委屈求全。
她这一生,有阿娘和爹爹,还有那群心里眼里都只有她的伙伴们就足够了。
至于姐姐什么的,有也可以没有。
说完,她转身便走,毫不留恋。
“放肆!这三生狱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把她拦下!”
无殇冷笑道:“一路听闻三生狱侠名昭著,从不与百姓为难。无殇姓赵本不姓楚,乃西塵良民,你们有什么道理不准我走?”
“你………”宋嬷嬷气的发抖。
“你再说一遍。”
舒缓的语声骤然响起,众人震惊回眸,下一刻便纷纷俯身参拜。
无殇愣愣地随着众人望去,只见繁花掩映之中,在两名侍女的簇拥之下,立着一位身着紫裙的女子,眸中有微薄的怒意,正向自己看来。
她不由得呆住,一路行来,她见过许多人的眼眸。阿娘的眼眸有种穿透岁月的慈悲,温柔的爱抚着古柳村的所有孩子;云锦书的眼眸则暖如暗夜烛台,于绝境之时迸发希望;君沫然的眼里冷傲中夹杂着温情,睥睨天下亦心有爱顾;而琉璃的眼中则盛开着艳丽,绚烂多姿又心有倔强。
这些其实都很美,可和眼前这人比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黯然失色。
这双眼眸清澈极了,亦干净极了,纯如千里无云之天,幽如一碧万倾之海,既不曾有半分沉暗,又静的毫无波澜,比起未经人事的婴儿似乎还要纯粹许多。
即使不含一丝情绪,也不显冷漠,因为那清透纯净之中,又带着一点天性中的悲悯,令每一个注视它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呵护这样的美好。
她开始有点理解云锦书她们了,也理解那些将楚无心奉作神明的人了,因为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误入这人间啊!
无殇忽然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那人,更加没有勇气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楚无心淡淡的移开眼,看向云锦书,眸中隐隐有嗔怪之意。
“今日岛上好生热闹。”
云锦书被她这样一看,心生羞惭,便默默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可琉璃却不一样,她性子直爽惯了,加之楚无心素日本就怀柔,便仍上前解释道:“主人,无殇小姐回来了,我等劝她解剑,可无殇小姐执意不肯,还要与我等动手。”
楚无心寻声望向无殇手中之剑,清透的眼眸略略一暗,苍白的面容透着几分病态,轻缓的转身,道:“是该解剑。”
“这是我阿娘送给我的,你们谁也别想夺走它!”无殇清醒过来,连连后退,眸中闪过一丝凶狠,仿佛谁要出来夺她的剑,她就要同谁玩命一般。
可楚无心既已出面,整个三生狱谁又敢来帮她?谁又会想帮她?无殇环视四周,像一匹冬日里的独狼,无助又绝望。
她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这些人能够接纳她,为何竟就容不下这一把剑呢?
楚无心闻声驻足,心念微微起伏,开口却依旧轻缓:“那又如何?”
“主人……”云锦书俯首跪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又不方便提及。
余光扫到云锦书的动作,楚无心没有再发话,感受到无殇身上逐渐汹涌的戾气,那浓烈的恨意与天妖的共鸣竟越来越强,令她的心境开始不稳。
“如今我身边已经没有了阿娘,只剩这一把剑了,你也这般容不下!既容不下,又何必用尽手段把我从古柳村逼到这来,你气量如此之窄,实在枉为武林至尊!”
宋嬷嬷神情大变,正欲呵斥,云锦书却已先她一步,起身瞬间闪向无殇面前,毫不留情地挥了一记巴掌。
“道歉!”
无殇被打得一个趔趄,不可思议的望向她,只见云锦书阴沉着脸,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却满是阴冷,令人生畏。
“凭什么?”
“在三生狱,没人可以这么与主人说话,你更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