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王缮继续温习书经,一边期盼投出的名刺能够获得赏识,直到冬雪初降他们通过了考试审核,还是等不到任何消息,于是他们又投谒了一遍,为了与官员见上一面,让自己的诗文有机会被阅览,两人在寒风雪地中等待数日仍被拒之门外,到了岁末,他们明白已等不到结果,只寄希望于在考试中作出绝佳的答卷。
为了省下路费王缮决定今年留在长安过春节,他给母亲写了一封家书,信中说自己一切都好,让母亲安心,实际上尽管平日节俭,他的钱还是所剩无多,如果这次他不能及第,就连住宿都成了问题,那时该怎么办,王缮尽量不去思考此事,而因回家路途遥远卢云泽今年也留在长安,两人可以一同过节。
正月过后,科举考试如期举行,长安的贡院迎来了新一年的考生,这其中既有充满朝气的少年,又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第一次参加考试的新人,也有考了数十载的故人,不同年龄与背景的考生们汇聚到一起,被考官带领进入以围墙分隔的考场,在安静肃穆的氛围中他们起笔作答。
走出贡院,王缮心情复杂,看到那些权贵子弟被一辆辆七香车接走,他既怀抱希望又感到机遇渺茫。卢云泽在他之后走出,脸上也是这副神情,昼以继夜的沉思作答令他们都很疲惫,两人简短地聊了几句就回去休息了。几天之后到了放榜的时候,不出所料两人的名字都未出现在及第名单中,看榜的人群里有人狂喜有人痛哭,王缮转身离开人群,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
‘我的诗文作得不够好吗?’
‘是我高估了自己吗?’
他边走边想,等到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城南的一片高地上,他向远方看去,整齐的坊巷间依旧人影攒动车马不歇。他多想一直留在长安,想起上元节那天他与卢云泽去天街观灯,那晚的长安极尽容华热闹,灯树高叠,花焰竞放,乐声伴着歌舞响彻云霄,如梦境般奇幻炫丽,这里的生活是如此丰富、生动而热烈,任凭谁都会为之倾倒沉醉。
天黑下来,王缮独自坐在房中发呆,外面传来敲门声,原来是房主阿翁前来讨租。
“小郎君,我们也是穷人家,没办法再让你赊账了。”老人说道。
“我知道了,阿翁,我不会为难您,明天我就搬走。”
老人叹了口气,提着灯慢慢离开,边走边自语道,“进士不好考呦,麻雀就是麻雀,凤凰就是凤凰。”
望着老人的背影,王缮的心情低落至极,他转身开始收拾行囊。深夜王缮不能入睡,披衣坐在床榻边思索,房间中央堆放着他的全部家当,如同他刚来时那样。离家前多亏母亲与亲友帮他凑了一笔钱,他才能来长安游宦,就这样一事无成回去吗,怎能对得起为他辛苦付出的母亲,何况他在母亲面前许下誓言要荣归故里,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可是如果继续留在长安又该怎样谋生,已成为举子的他不可能再去沿街贩卖字画,眼下恐怕只有先想办法谋一份差事。他看向窗外,料峭的春风卷着尘土吹打在窗棂上,偏僻的小巷里照不进一丝月光。
新一轮报晓鼓骤然响起,王缮揉了揉眼睛起身洗漱更衣,无论何时始终保持仪表整洁,这是从小母亲为他定立的规据。打开屋门,他拖着沉重的书箱与行囊走出巷口,站在坊门外,他茫然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踟蹰不前。
‘我到底该去哪里?’捉襟见肘又身无着落,这种处境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嫌弃。
王缮的目光无力地在人群中游移,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抬头望去,看见卢云泽就在街对面,一瞬间王缮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昨天放榜后饮了几杯酒,本打算打个盹就来找你,没想到竟睡了一整天。”卢云泽赶了过来,看了看王缮的行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准备返乡?”
王缮没有回答。
“要走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至少也该让我送你一程。”
面对卢云泽的责问王缮不知该怎样开口,他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