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摊开手:“那段惜颜也不是真名喽。”
少女耸肩:“是,也不是,再说文来也不是你的真名呀。”
裴宁纠正:“是文泰来。”
老气横秋的少女白了一眼:“反正都是化名,文来也好,泰来也行,来来也罢。”
抓耳挠腮的裴宁只得好拳正色道:“重新介绍一下,在下裴思宁,思绪安宁之思宁,也可以喊我裴宁,敢问姑娘芳名。”
清瘦少女眼神一亮:“裴?天下无二裴的裴家居然有出家当和尚的?幸会幸会,段希言,希言自然的希言。”
孟青鞘打断两人的自我介绍:“看看那头老虎吧,看上去他命不久矣。”
被剥离缠身焰的老虎虚弱无比,透支的身体此时遍布肿泡脓水,七窍间有丝丝血水渗出,老虎以人声开口,嗓音低沉:“多谢三位救我于水火之中,只是这等恩情怕是此生无以为报了。”
裴宁将老虎抄写的厚厚一叠妙法莲华经放到他爪子边上:“日夜抄录经文,吃斋念佛,难为你这肉食动物了。”
努力撑开眼皮的老虎看到了一身僧衣打扮的裴宁,诚心诚意问到:“小师傅可为我解惑?”
裴宁点头:“请讲。”
“为何我道行不够化形失败,虎躯原形毕露,那方丈为何仍旧以施主称呼我,反而世人多称呼我为妖怪,同族视我为异类。”
裴宁双手合十:“世人所见诸相非相,你见的那位方丈最起码与道门真人,儒家君子并肩,可以说是一位佛门罗汉了。”
老虎呼出一口浊气焦急万分:“方丈说只要我抄写经文百遍便可成人,可我以虎掌利爪夹笔日夜抄写,这都一千三百二十一遍了,为何我还是虎躯,修不得一丝一毫的人身。”
裴宁略作思量:“小僧观施主抄注的经文卷面整洁且无错字,亦可以克制本能不杀生食肉,说明你抄注经文时心念平静,如此行人事有人心,便是人了,何必在意抄注经文的数量和化形失败的虎躯,须知不少烧香拜佛之人心存邪僻,称他们为人魈也不为过。”
老虎闻言两只虎爪艰难合十语气释然,诚心诚意道:“多谢小师傅。”
老虎声音细若蚊蝇,最终虎爪松开无力垂下。
一点细若微尘的璀璨金光从老虎额头中飞出,于空中徘徊两圈,随后撞向裴宁身躯,伸手想挡的裴宁却被那粒金光毫无阻滞的融入手掌之中。
裴宁只觉得被金光击中的点暖阳阳的,好似阴雨已久,终于在云开雨停后晒到了太阳一般。
黑袍女子若有所思。
只是这粒金光似乎只有裴宁看见了,段希言点头认可,竖起大拇指说小和尚说的在理。
原本还想问老虎是怎么沾染上缠身焰的,可如今人死如灯灭,于是三人挖了个坑,将瘦弱的老虎埋了。
摩挲金手镯的段希言问到:“这头林中虎斑纹深宽,兽毛较短,体侧花斑呈菱形,应该是南边的老虎,缠身焰很大概率是从南边传来的,我想去看看情况。”
“龙虎山不是宣布召回山外道士,就此封山了嘛,为何段姑娘不用回去。”孟青鞘突然问了一句。
段希言一挑眉:“师尊让我在外历练,无需遵守山中命令,怎么说我也是有天师称号的,虽然现在实力一般般。”
突然裴宁小跑上前:“段姑娘那手分金术能不能教给在下?”
蓦然心情大好的少女卷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小臂和那只金镯子:“是要学这个吗?看好了。”
只见少女以另一只手半环住手镯向后拉至手肘处,一圈圈一摸一样的黄金手镯便戴到了少女手镯处,乍一看是那江湖武夫所练铁线拳一般!
裴宁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少女晃了晃沉甸甸的胳膊促狭笑道:“手镯自带的术法教不了,我这手镯是件法宝,祖师奶奶传给我的,原来是一对,现在只剩一只了,名字叫无定。”
裴宁咧嘴一笑:“那我们各奔南北,就此分道扬镳,有缘再见。”
段希言同样抱拳狡黠一笑:“小师傅还是懂些佛法的嘛,要是妖魔听不懂,还可以略施拳脚。”
裴宁摸了摸脑袋,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寸头,扎手的很:“那可不,武僧可不是白叫的。”
孟青鞘远远站在乡野小路上,耐心等着两人扯皮。
眼尖的段希言指着裴宁脑袋上的发根道:“你有头发?假扮和尚!”
裴宁一脸认真:“俗家弟子,俗家弟子,家中长辈不会让我遁入空门的。”
段希言一巴掌拍在裴宁肩膀上,随后指着裴宁没好气道:“说话一点都不靠谱,满嘴谎话,我要是你师傅早一拳打的你半死了!”
裴宁缩缩脑袋:“哪是半死,几乎快死了……”
裴宁将那些经文留了下来放进念珠之中,两拨人挥手告别背道而驰。
两人沿着漫长的山脊不知疲倦的奔跑一路向北,偶尔停下来歇息片刻还要在难以立足之处互相出拳,常常是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裴宁先倒下。
孟青鞘摸着自己的肋下问道:“你这胡乱出拳真没有仔细算计过?”
裴宁瓮声瓮气道:“王八拳,能打中就很好了。”
“经历过多少场绝境死战?”孟青鞘不信再问。
躺在地上的少年不想回忆痛苦往事,真心实意说道:“沙场不多,死战不少,数不清了。”
黑袍女子苦笑,心中认可了他说的话,年纪轻轻体魄强健的可怕,自己数十次将其击倒在地时,这小子每次本能出拳都是直指自己弱点,下下无理手,若不是自己有本命甲壳护身,估计一拳下去就要呕血倒地了。
如此便是在生死之间徘徊次数多了,周身武运浓郁的宛如实质一般。
而且这小子得益于大道亲水,恢复力惊人,只要在羽翼未丰时没有被彻底打杀,假以时日在武道一途会当凌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