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斩邪司的道士,听说你们这儿闹鬼了?”
吉安城外的一处地主府邸前,一身穿粗糙道袍的少年撑着伞如是说道。
如今已是黄梅时节,虽是正午,仍是阴天,连日的雨稀稀疏疏地下着,不大,却着实令人心烦,空气中仿佛满是水汽,随便一拧都能挤出水来,连带着周遭的一切都要发霉腐朽了。
周姓的地主心情很糟糕,不仅仅是因为这鬼天气,还因为他家媳妇昨天出轨了。
绿帽子并不暖和,也无法遮雨,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引着少年向府邸内走去:
“大人刚到,不如就让在下先为您接风洗尘吧?”
“不用,直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好。”自顾自走在前面的少年眼里很是淡漠,“我赶时间。”
“啊?”周地主一愣,随即挥手让身后的奴仆离开,然后指了指另一条小道,“那大人,这边请。”
“嗯,对了,不要老是大人大人的,我有名有姓,慕余。”
少年才刚满十五岁周岁,可周地主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大人大人个屁呀。
上面是慕余的想的,可周地主的大人又不是奔着他岁数大来的,不过他也没有计较这些,只是依旧恭敬,然后四下张望了下,无人。
周地主家很大,他带着慕余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久,才在一间有些老旧的木屋前停下,周遭无人,只是有股淡淡的腐臭挥之不去。
周地主上前,推开门,里面摆着着两具衣服很少很破碎的尸体,一男一女,面目惊恐,身上满是凌辱摧残后的痕迹以及大片的斑驳。
他指了指女的,“我老婆。”又指了指男的,“我管家。
昨天晚上他们在后花园私通,可是不知为何却变成了这般摸样,是在早上的时候被护院发现。”
慕余冷冷地向周地主望去。
像是被吓了一跳,周地主赶忙后退,连连摆手,“不是我干的。”
“没说是你。”慕余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松手。
符箓落下,无风自燃,是黑色的火焰,隐隐有凄厉的哀嚎在耳边响起,令周地主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果然闹鬼了。”
“哦?”慕余饶有兴致地看去,“你都知道些什么?说说。”
“唉,流年不利呀。”周地主长叹一声,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
里面是个铁笼子,关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小孩穿着粗布衣裳,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死活。
“这是好几天前的事儿了,这个小孩不知怎得出现在了庄园,把我们辛辛苦苦养的猪呀,牛呀,鸡呀鸭呀什么都吃光了!”
“炖了吃?”
“生吃!”
慕余看着小孩娇小瘦弱的身躯,然后又狐疑地看向周地主。
看少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周地主一下子就急了:“真的!我怎敢欺骗道长?这小子吃光喝光后就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后来看家的护院大着胆子抓进这笼子里,好几天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什么东西也没吃,肯定是妖物!”
“无妨,试试便知。”
慕余抽出一张符箓贴在笼子上,等了好一会儿,毫无动静。
“啊?!!”
“无妨,没有阴气,不是鬼,也没准是妖呢?”慕余又贴了一张,还是毫无动静。
“……”周地主看向慕余,慕余看向笼子。
“是魔族也没准。”
他又贴了一张,还是毫无动静。
慕余看向周地主,周地主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周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
慕余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脉搏,很是微弱,触手冰凉。
非鬼非妖非魔,是个人类,但倘若周地主说的是真的话……
那这肯定不是个普通小孩。
“无妨,我带着去外面看看有何异样。”慕余抱起笼子就往外走,来到院外的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捏了个避水诀,看着笼子里的小孩儿淋雨。
周遭很是安静,也没有什么人经过,许是周地主特意嘱咐了吧?慕余并不在意,笼子里的小孩儿也无动静,周遭的一切都冷冷清清的。
直到饭点,才有一个婢女,提着饭盒,举着伞,哆哆嗦嗦地走来,“仙长,请用膳。”
“嗯,走吧。”
婢女走后,慕余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白馒头啃了起来,看了看小孩儿,“你吱一声,我给你遮雨。”
毫无动静。
慕余看了看饭盒,里面很香,大米饭,三肉一菜一汤,还是排骨汤。
周地主用心了。
尤其是眼下刚刚遭了灾。
“你吱一声,我给你肉吃。”慕余叹息,夹了块排骨,伸进笼子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原本还一动不动的小孩儿突然探头过来,张大嘴巴“嗷呜”一声,慕余来不及反应,就被小孩儿连肉带骨头,连同筷子一并吞下,咀嚼了几下,小孩儿又躺着一动不动。
“动一下。”慕余敲了敲笼子。
可小孩儿再无反应。
慕余瘪了瘪嘴,伸手把笼子拉进避水诀的范围内,折了两根树枝充当筷子,就着雨水洗净,又夹了块排骨,“再吱一声。”
小孩儿抬头,看到慕余手里的排骨,在笼子外,他够不着,小孩伸出又黑又细的手,抓了几下,慕余默默后退。
“快吱。”
“吱……”小孩冷冷清清地看着慕余,面无表情。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含着一口铁砂似的,并不好听。
慕余把排骨伸进去给小孩吃,补充道:“你别再把筷子吃了,不然我就没办法给你夹东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