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光吗，孩子？”

“光？”

“那个时代……是充满光的时代……”老者佝偻着身子，怀抱着一柄断剑——一柄斑驳的，依稀可见繁复纹路的断剑。许是磨损太过严重，许是记忆太过冗杂，老人的声音停顿片刻，紧接着昔日的光华与璀璨、痛苦与绝望、牺牲与信仰，连带着死亡、混乱、迷惘与不顾一切一同涌来。

“那个时代……开始于一个人……在那之前，世界是混乱的、丑陋的、污秽不堪的，天空是黯淡的、死亡是幸福的、罪孽是被尊崇的，偶有几束火光也很快会被更浓郁的黑暗所吞噬，直到我们遇到了他，或者说他找到了我们……”

——“天上应该有太阳，也该有月亮，地上也应有光，只有黑暗怎么能成，要有光，有变化，才可以吗。”“至于人、妖、灵鬼，都是苍生嘛，是同一片苍黑色的天穹下诞生的孩子，哪有什么区别。”“总要有人举起炬火嘛，不然，谁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黑暗呢？”温暖的、柔和的、烙印至深的碎片从记忆之海中浮出、汇聚、融合、浓缩成炽灼的泪……

“于是……光再不能被扼制，名为希望的、崇高的、辉煌的太阳升起了……他是金乌、是凤凰，我们则是百鸟——追随、唱颂、常怀希冀……可……”

黑暗渐渐围笼，篝火露出疲态，老者竭尽全力将断剑扔入火中。随着火焰在剑上附着、舔舐，老者的身体也逐渐开裂，暗红的火星沿着漆黑的裂隙流淌，“烛将烬，天久阴……日将歇，混浊生……”当剑柄完全焦枯、干裂，自黝黑的皮壳之内蔓生出新的光晕，“活下去，孩子……如果能找到他……唉……”再抬首，少年的眼中只有无穷弥漫着的余烬，以及坠入火中转瞬化为蒸汽弥散开来的泪珠……

当少年拾起柴薪，点燃火把，灰烬之中，崭新的剑刃熠熠生辉，闪烁着记忆的幻光……

“哇——哇——”婴儿的哭声回荡着，将屋内粘稠的死寂冲淡些许。

“男孩！是男孩……”声音颤抖着，难以自禁的喜悦与随之而来的不可遏制的恐惧扭曲在一起。

“男孩吗……”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呢喃之后颓丧地瘫在椅子上，“还是躲不掉吗……”

奢华的殿舍中，浅白的烟气萦绕着，在屋内各处附上一层薄纱，灿金的朝光穿门而入，迷蒙中勾勒出神圣。十七八个孩子并肩而立，庄严且肃穆，白发的老人眯眼抚须，笑意浅藏，“王子期，白若雪……南宫司明，北阳云……贾生久，海默，接下来就是宣誓了，可有准备好？”

“准备好了！”

“开始吧陆老师！”

“开始开始，嘿。”

“可以开始了，陆老师。”

孩子们的眼中烁动着曦光，如同烙印记忆的刻笔。

“好，我们要开始了。”话音落下，屋内两侧的烛盏升起明黄色的火焰，老人手边的烛盏中琥珀色的火焰沉静如山。

“执苍生剑者，为苍生之烛。”苍劲有力，掷地有声。

“执苍生剑者，为苍生之烛！”整齐划一，和弦纳音。

“愿以身为烛，烛不尽，火不灭，苍生不死。”

“愿以身为烛，烛不尽，火不灭，苍生不死！”

“……”

“……”

黑色的荆棘遍布长安，无数殷红的花朵在血肉的滋养下盛开，妖艳而瑰丽。

两男一女来到安化门前，其中的少年看着前方静默的城市，“赵大哥，现在怎么办？”

“我已用金鸽通知总局，现在我们先上，能救多少是多少。”青年取下腰间的烛盏，将烛火燎过手中长剑，剑上燃起熊熊的赤色火焰“你们注意好自己的安全，我来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