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有些晚了。”
“人太多,拉不动。”叶尘将盖得严严实实的草席掀开,满满一车的人头。
今夜的雨有些大,车上冲下来一滩一滩的血水,顺着深刻的车辙肆意淌走。
“这小车竟拉了这么多。”
“杀的时候没觉得,回来的路上才发现,有些沉了。”
“阿鬼。”
一个老奴走出来,捧着厚厚的一本花名簿,封面上“颖州汪家”竟用朱砂写成。
“汪镇海,户部右侍郎,颍州人士,汪文仕,汪镇海长子,汪文若,汪镇海二女......没错,一共七十二颗人头,齐了。”
老奴阿鬼将对应的名字后面小心画上一个勾,被勾掉的人便都在这车上了。
“走吧,进屋去吧,名字都被雨淋湿了。”
“花姐,这名字湿了便湿了,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
“阿鬼,话有些多了,将簿子与这一车人,连夜给主家送去。”
“我这就动身。”
花姐转身进屋,却将屋门开着,昏暗的油灯在门上晃动。
“老规矩,喝我一碗酒,赏金便可取走。”
叶尘摘下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大步走进屋内。
花姐倚在柜旁,随手给叶尘递了一碗温热的酒。
“天辰二年,河北水灾,汪镇海克扣赈灾钱粮,以致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辖户十不存一,论罪当诛......”叶尘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没错,青花令就是这么说的。”
“那日,我提刀立于汪府门前,无数百姓跪在身后,求我放过汪家,甚至还有人要以命相偿。”
“可你还是杀了,杀了汪家满门。”
“青花令,不会错吗?”
“不会错。”
“为何?”
“因为,青花令的主人,不会错。”
“是人总会错。”
“人也分三六九等,那人绝不会错。”
“我想,他可能错了。”
“你很危险。”
“我想知道真相。”
“你只是个杀手,真相对于你,没有任何意义。”
叶尘沉默片刻,伸手取过桌上的一袋金子,紧紧攥在手中。
“以前你从不多说一句话,今天怎么了?”
“今夜的天,特别黑。”
“还记得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赚金子。”
“为何要赚金子?”
“攒一口黄金棺材,将自己葬了。”
“那便是了,不要多问,酒已喝完,金子也给了你,赶紧走吧。”
叶尘取了斗笠扣在头上,门外的雨还是很大,反正都已经湿了一身,雨大或是小,又有什么区别。
“你的心乱了。”
“我不知道。”
“不要再做杀手了,心乱的人很危险。”
“我只有一把刀,我只会杀人。”
叶尘提着刀冲进雨中,下雨天的夜总是格外黑,很快便看不清远去的身影。
花姐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望着叶尘离去。
一年前,叶尘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在夜里,不过那夜没有下雨。
“听说这里能赚金子?”
“听谁说的。”
“世间的人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