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松开手,晨兮稳住心神方才看清男子的衣着,心中不免吃惊。他白袍的织锦极其复杂,仅正面所见之处就有十来种草叶图案,且不重样。同为白色丝线,却深浅有别,以致图案层次异常分明,银丝穿插其中,明暗有序。衣裳若随人摆动,那衣上的草叶就好似活物。衣袍的袖臂与对襟口上缀着细小的白色珍珠,低调又奢华。难怪远远地瞧着,会发光一般。这样的织绣,晨兮从未见过,此人非富即贵。
“公子从何处来?”晨兮忍不住问道。
“山下来。”
这回答。。。未必有人不是从山下来?“公子来拜神?”
“姑娘说的神,可是那庙里的天齐大帝?”男子朝山神庙指了指。
“是,许多人为山神慕名而来。我以为公子也是。”
“苍洱山钟灵毓秀,我确是慕名而来。但山神冰冷又寂寞,有何可拜的。”
“你怎知山神冰冷又寂寞?能养出钟灵毓秀的水土,难道不是慈悲与慧心?汉州人祖祖辈辈依山靠水,若不是山神庇佑哪能成为一方富庶之地。”晨兮不假思索怼回去,“公子远道而来,怕是不明这其中缘故。”
男子明明瞧出晨兮的不快,却无所顾忌笑道,“谢姑娘赐教。不过,慈悲也好,慧心也罢,都不能表明他不寂寞。”
晨兮被那笑容灼烫,无法反驳。暗戳戳想,神祇哪容凡人置喙,无法验证之事,何必争辩。算了,管他什么人,与我何干。
“姑娘今日是来祈福还是祈姻缘?凭姑娘对山神的这番心意,山神也当有求必应。”
“人人都敬山神,若仅凭心意就能有求必应,那乱的怕不只是凡尘俗世。”
男子笑意更盛,“姑娘年纪不大,想的倒通透。若求神拜佛并无回应,为何还要求拜?”
“算不得什么通透,不过是从小到大在神前所求之事无一实现。许是神不能让我就这么轻易遂了心愿。”
男子的笑意凝结在嘴边,“姑娘有何心愿?”
晨兮抬目望着眼前的男子,“庙里的老道说过,求过神的心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男子不经意扬了眉捎,这话无懈可击,“姑娘一身素白,想必是有思亲之痛。世事多苦难,但我瞧姑娘面相,贵不可言,必有苦尽甘来之日。”
“土地庙前的算命先生逢人便这般说话。”
“不信?”男子似笑非笑。
瞧他煞有其事的样子,晨兮道,“且问,何为苦,何为甘?苦尽又是何时?若至老媪时才贵气,那这一世到底算苦还是算甘?”
男子哑然。
“有期待便易失望,妄想未来之事毫无用处,不如尽力做好眼前事。有悲才知喜的甘甜,有分才懂合的珍贵。苦又有何惧?”
男子沉默的双眼中生出熠熠光亮。
正当此时,远远地听见有个细细的声音在呼“阿姐”。晨兮很快听出是玥兮的声音,忽然意识到自己入林中时已不短,怎就与陌生男子攀谈起来?
男子顺向晨兮的视线,面有意外之色,“小姑娘内功了得,压着嗓还能把声音传得如此之远。”
“是小妹寻我来了。我要走了。”
男子迟疑片刻道,“与姑娘偶遇,属实有缘,看姑娘也是实诚之人,我便相赠一言,这林子是世外之地,能避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