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勋远远站立,背影孤独,月光下,他的身影拉长,显得更加沉重。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
萧屿哼着歌,凝视跳动的火焰,思绪万千。
杜勋悄然靠近,肩并肩坐下。
吓得萧屿赶紧闭嘴。
二人静默无言,只有火光映照下的影子偶尔交错。
“凭什么?”杜勋的声音很轻微,但还是落在萧屿的耳中。
“北漠,不过跳梁小丑;魔域,才是我大梁心腹大患,才是人族乃至妖族的共敌。”萧屿缓缓说道。
杜勋依旧问道:“凭什么?”
萧屿冷冷道:“将军以为,你这事儿我会轻易揭过?六千儿郎的血,你要还,他,也要还!”
他?萧屿虽未明言,但他知道,“他”指的是三殿下,晋王萧广。
杜勋沉默,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人是哪里来的底气,敢与晋王争。
思虑良久,他依旧想不明白,沉声道:“凭什么?”
“你说过,军人当以死报国,扬声边塞,勒功燕然,何惧马革裹尸而还!”
夜色更浓,篝火噼啪作响,似乎在为这段沉重的对话伴奏。二人周围,山风似乎也变得更加凛冽,仿佛能刺透铠甲,直抵人心。
萧屿接着道:“我本想试着杀了你,但你的这句话说的有理,因此,我决定不杀你了。你去死在西疆,更有价值。”
试着杀大梁的将军?试着杀一名于武道上极有天赋的强者?
若是数天前,听到此话,杜勋一定会哈哈大笑,认为此人已患失心疯了。
可是,经虎狼山一役,经这几天的相处,他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萧屿很认真,也很真诚:“我的怀里有一把匕首,你见过的。”
这些天,这把匕首一直在杜勋的脑海中,从未散去。
那上面刻有一个“沈”字,是九州第一神将沈玉山赠给他的外甥的。
杜勋心道,“但其实,这匕首,我也有。”
……
……
宣武三年,北漠寇边,常郡的一个小村庄被屠戮殆尽。
除了一个小男孩,躲进枯井里,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夜……
他从井里出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他的个子很高,身形挺拔。
他的微笑很温暖。
他的盔甲很华美。
最让人难忘的是,他长得很好看,好看得不像个将军,也不像个男人。
“想报仇吗?”
“想。”
“大梁长白边军正在常郡永靖城征兵。”
“将军,您不帮我吗?”
“这把匕首跟我多年,现在是你的了。”
“好。”
……
宣武十七年,北漠狼王赫也洵兵分四路奇袭大梁幽燕大地,不到三日,连破三城,不到一月,攻破常郡。
可一天夜里,他的头颅却被人悄悄割了下来,后来送进都城,被做成了酒器,放进了鸿胪寺对外展馆里。
割下他头颅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永靖副将。
他用的匕首,上面同样刻有一个“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