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头戴玉冠,腰负环佩,一身华服跟随他疾步而泛起片片褶皱。
“儿臣见过母妃。”众人还未来得及见礼,蔚澹砚就直直地走到柳贵妃面前请安。
他目不斜视,嘴唇紧抿,神色间透露出几分焦急,
“小舅舅马上要迎亲回府了,再晚怕是要赶不上了。不过是将客人引去席上,母妃随便使派个宫女便是了,何苦让儿臣来这一趟?”
柳贵妃听他这问话,一时有些气结。她常伴君侧,自然能察觉到皇帝对这位晏庄主的爱重之心。锦上添花到底不如雪中送炭,在她未被起用之前与其交好,多少能攒下些情分。她日一朝得势,也或可助上一臂之力。
无奈蔚澹砚不能体察她的深意,她便只能朝晏昭道,“殿下与孤城一同长大,二人情分笃深。如今孤城大婚,他亦同喜,如此行径,叫晏庄主看了笑。”
晏昭自不可能真的因此就心存芥蒂,礼貌拜别柳贵妃后,跟着蔚澹砚一同出门。
蔚澹砚疾步匆匆,而晏昭却好似闲庭散步,但因她有武艺在身,只默默缀在他身后,距离不远也不近。
同为皇子,晏昭不由得将其与在龙船之上见过的二皇子蔚澹宁做一番比较。
许是二皇子常在行伍之间,练得一身健壮体魄,在外风吹日晒,自然皮肤黝黑。而大皇子虽年逾三十,只眉眼间有风霜印记,肤白体宽,单单从面相上看,竟比二皇子还要显得小些。
再说行事做派,二皇子为武夫,却非莽夫,心思细腻,处事周全。龙船之上,听闻晏昭身体有恙,还曾嘘寒问暖,赠予药丸。不管其用意为何,但姿态摆得很足。
至于这位大皇子,她从常乐水口中得知,其有仁义之风,颇为重情重义。上敬父母,下恤百姓,起于微末之时,也不忘旧属故友。今日看来,确实是极为重情。
二人穿过竹林回廊,抵达灯火通明的前厅。尚未入前厅,便已闻丝竹和主宾笑声。
他们来得还是有些迟了,新郎新娘皆已礼成。静安郡主宋琳琅难得规规矩矩的按照流程完,已双双入了洞房。
此刻筵席之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无论心思如何,皆是一派喜气洋洋也。
身为新郎官的柳千鹤,也正好在此时赶来外间敬酒。
“大殿下。”
柳千鹤先是朝走在前头的蔚澹砚行了一礼,尔后瞧见隐匿在他身后之人。电光火石之间,便明了来者何人。
于是手握杯盏,对晏昭盈盈笑道,“晏庄主的善名在燕都里人人称赞,今日能大驾光临,实属在下的荣幸。”
他说话的声音在嘈杂的筵席上并不算大,只因他是今日婚宴的新郎官,一身潋滟婚服鹤立鸡群,一出声便把众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如此一来,原本避在蔚澹砚身后的身影,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出来。
众人噤声,燕都之中不缺少美人,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两者兼具的也可数出来一二。
即便如此,晏昭之貌仍可称得上一绝。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顾盼间凤眸似阖非阖,行走间步履冯虚若风,不似凡尘中人。
青衫衣?滑落腕间,露出一双素手,白皙无暇且瘦削修长,朝柳千鹤回了一礼。
“这位就是明月山庄的庄主?!”筵席之上众人议论纷纷。
“明月山庄的庄主是何人?”
并非人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不乏有近日才回燕都述职,抑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见宴席主人如此礼遇,便不耻下问了起来。
被问者面露惊讶,却还是尽心解释道,“这位晏庄主你居然不知?陛下前些日子在扬州府遇刺你总听过罢?这位可是陛下的恩人,正是陛下亲邀来燕都小住的。”
“略有耳闻。”
“这些日子里,善名远扬的大善人你总知道罢?正是这位晏庄主的手笔。”
“哦?!这也是她所为?我还以为这是哪家为了沽名钓誉而刻意为之。”
“非也非也,听闻那位晏庄主在扬州府时便颇有善名,很是为人敬重。”
这两厢对话,把晏昭的来历透露得清清楚楚。
只是未必人人对她称赞有加,细密的议论声中不乏有人捻上几句酸话。
有人赞扬她的仁义之心,亦有人认为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这些评价虽不至于尖酸刻薄,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难保晏昭不会对这些人的话上心,连带着将荣国公府给厌上了。
柳千鹤面上不由得生出几分赧然,是他莽撞点破了晏昭的身份。再去懊恼已是枉然,他摆足了谦恭姿态,说道,
“晏庄主之名,在下神往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庄主果然风采过人。庄主初来乍到,深入简出,想必还未好好逛过燕都。在下忝颜,为庄主提供几个好去处。”
晏昭本欲拒绝,随即想到自己若是一味拒绝,反倒不美。她需要名正言顺进入宫帷的机会,眼前之人未尝不是个好的依凭。
“公子邀约,晏昭必当前往。”
推杯交盏过后,柳千鹤无法久留。
晏昭坐在席上,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逡巡一遭,对旁人打量的眼神视若无睹,耐心的这婚宴直至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