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然的骤然发难与其身上爆发出的强大修为,令在场的宁家人小声议论一遏。
除宁行之直系子孙之外,其余小辈们皆是彼此相视,眼中透露着深以为然。
“家主他制定的规矩,确实是有些不近人情了。”有一少年低声嘀咕道。
“嘘……妄言家主,你也想去戒律堂领棍子?”他身边的同伴连忙制止道。
这些年来,因为过于严苛的家规,的确导致了宁家小辈人人自危,彼此之间争强斗勇,半点没有“家”的感觉。
至于禁足一事,不是没有壮年一代向宁行之反应过,不过却被老人严词驳回了。
越来越多的宁家人闻讯赶来,却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像之前那般斥责宁天然,反而只是默默观看。
宁天然笑道:“看来二爷爷这家主做的,也不怎么得人心嘛。”
宁三爷瞥了一眼宁行之,斥责道:“放肆!宁天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挑衅家主!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将我们当成你的长辈?”
一老一少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彼此,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宁三爷急忙向宁天然传音道:“天然!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你这是在把你二爷爷架在火上烤!”
宁行之负在背后的手忽然放下,垂在身侧。
宁天然面色不改,剑锋直指老人。
“真要动手了?”宁家人们皆是极其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
“你问的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出乎众人意料,宁行之忽然开口道。
“待得你听完之后,若是还有疑问,再来讨论家主之位的事情便是。”
宁天然沉默了会,收剑入鞘。
“你在诛御廷任职,我问你,当今世道如何?”
宁天然摇了摇头,“算不得好。北有妖、西有魔,战事频发。”
宁行之缓缓踱了几步,“算不得好?我看,分明是民不聊生!”
“世道太平之时,南阳不设宵禁,各家夜不闭户。士农工商,各司其职;修士凡俗,两不相侵。”
“再看如今,南阳城中,仅是稻米一物,收成锐减六成有余!城中哪里还看得见贩夫走卒穿街过巷的身影?”
“修行界本就残酷,遑论如今?极宗榨取小宗,门派欺压散修,修士视凡人性命更是如草芥……”
宁行之走到宁天然面前,“你告诉我,如今这样一个世道,让家中连第三境都达不到的小辈外出,有何益处?让他们出去送死吗?”
宁行之看向围观的宁家人,“我宁家数百年基业,的确称得上是家财万贯,可同样也经不住某些人肆无忌惮的挥霍!正因世道如此,我更要未雨绸缪,以面对将来可能出现之危局!宁家的资源,从来就不是用来供养闲人的!”
“在族中争斗,总无性命之忧!若是妖魔压境,实力不够,连能否活下去都是问题,遑论无谓的所谓感情?”
“如今九州境内,饿殍遍地,我可曾让宁家任何一个人饿着?至于吃得好坏,那就各自凭本事去争取!难道我有仗着自己是家主,给我的孙儿们开小灶?”
老人身板挺得笔直,“若是你们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想要一坐这家主之位,尽管拿去便是。但只要我尚且是宁家家主一日,我便要对宁家所有人负责!”
言毕,老人再不管始终保持缄默的宁天然与同样寂静无言的宁家子弟们,大步离去。
直到宁行之的身影消失于转角处,宁天然也始终没有再度拔出手中那柄江雪。
“没想到,家主他竟然考虑得如此之多……”
“是啊,家主虽严苛,可的的确确是不偏不倚的……唉,都散了吧。”
在不断的议论声中,众人逐渐散去。
“三爷爷。”
被二人忽视,正有些窝火的宁作之忽然听到宁天然叫他,下意识回过头来。
一枚戒指自宁天然手中高高抛起,宁作之下意识接住。
“这枚储物元戒之中的食材,少说也够我宁家子弟吃上一月,还请转交给家主。我不否认资源应优先提供给天资强者有错,”
宁天然身形一闪而逝,“可至少,让族中孩子,都能吃得好。”
……
走到无人处的宁行之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显得有些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