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医白诀安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她没有被师父带回山上以前,是从青楼跑出来的。
过了有快十多年,当初那儿的一景一木她还能记得清楚
那儿的鸨娘夏盈是个年岁不大的舞姬,睡了不知道多少男人逃出天牢开了个望春楼。
望春楼起火那夜,白诀安不过六七岁,正窝在后厨吃的满嘴糖糕。
夏盈只穿着身蔽体尚还不够的纱衣,一脸黑灰拽着她就往后院儿跑。
“快走!”
“记着我告诉你的!”
“好好活着,为了我们!”
“求你了!”
她从腿上肉里剜出缝在里面几年的护身符,塞进面前的小姑娘怀里:“带着它!赶紧跑!”
小小一个姑娘,胆子大的很,身前身后楼里都是火,明晃晃热腾腾的灼人,照亮了小时候的白诀安白嫩嫩的小脸儿,大眼睛里映着火光和沉色天边一轮弯月,让人无端生了半分自惭形秽。
“夏盈姑姑。”
“或许我可以救你。”
白诀安的血能招来方圆三千里最厉害的大鬼,恭恭敬敬匍匐在污浊的泥土里对她俯首称臣。
她出生在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的夜里,接产妇人见小婴儿身上缠满了猩红可怖的恶诅痕迹,手一抖就瞪着眼睛把她摔在了地上,掉落下时柔嫩的肩膀被桌上剪刀划破,流了一地的血。
那妇人早先触到了恶诅血痕,亲眼看着地上猩红的血浆慢慢消失,屋里随着血的减少,一点点浮现出密密麻麻满地半透明的各种鬼魂。
大肚子饿死鬼,断脑袋砍头鬼,长舌头的吊死鬼,还有未出世就夭折在娘亲怀里还是一团儿的鬼婴,天上地下全部都是鬼!
大鬼小鬼挤满了里里外外整个屋子和外面街道小巷,不管有没有脚,每一只都拼了命把自己脑袋埋进地下,又千辛万苦探着手匍匐往前蠕动,想要离那小婴儿近一点!再近一点!
夜还没过完,前楼火光愈发的盛,夏盈草草洗了一脸煤灰,风情万种攀附在城门值班守卫臭烘烘的身上,忍着腿上冰凉麻痹的疼痛,目送屁大点儿的白诀安揣着她的护身符出了皇城大门消失在路上。
再然后,白诀安就再也没有见过一个那么好看的女人了。
这世上只有望春楼的夏盈姑姑,没有吃饭饿着肚子唇角衔叶伴着鼓点三两个动作草草结束一支的舞,能让看到的人魂牵梦萦着她踝骨的小巧铃铛半醉半醒过上后半辈子。
她是托生在人间的狐狸精,过了最后一道红尘劫,就该漂漂亮亮风风光光跨进高不可攀的神宫庙宇了。
这是师兄的原话,许渡师兄说来的话,向来会轻易成真。
弥骨涧的百丈崖边儿上,靠石头坐着个漂亮极了的姑娘,她有多漂亮呢?大概要比那株开在悬崖最底下结冰河流边儿石板上的生骨莲花还好看的多。
因为风大,白诀安将长发在身后草草绑了起来,柔和却不显软弱的纤眉弧度温柔,半眯着双像是被覆了层浅雾的剔透眼瞳,眼尾纤长平顺着附在眉下,不曾有丝毫上挑或低垂,瞌上眼帘,睫毛在下方搭上一层月牙形虚影。
唇角痞痞叼根狗尾巴草一嚼一嚼,粉嫩透红的薄唇在挺翘嫩红的鼻尖下方,因为寒凉偶尔吸口冷气儿,带出白蒙蒙的薄雾。
白诀安半倚着大石块儿席地而坐,白裙下修长莹白的长腿曲起一条,露出零星的隐晦风光,纤长素白的指尖把玩着块儿剔透血色玉佩,手腕上一串不知道什么木的佛珠在月华之下,其中一颗隐约露出点点赤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