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榆敛了平日温柔的神色,神色冰冰地把白袖往手肘卷了几圈,提着裙抹直接跑进丛叶小径。
树树在后面急切地唤她回去。
未听。
(三)
蒲榆越往里头走,这路似乎就越不见尽头,她嫩白的臂腕已被杂草刮出好几条红痕,赤足染上泥土,还因扎到石子而点出微微的血印。
直到灌木丛草已快要高过她的个头,她才意识到这片丛叶林似乎太过漫长,毕竟她在木舍阁楼上望过这片都是很矮小可见路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她敢只身来寻猫儿的原因。
她凝眸片刻,回头向来时的路看,已经忘不见木舍的影子,山黛迷蒙,树草斑驳,静谧的丛中不见她的猫儿声,只有蝉叽叽喳喳鸣叫。
有些凄寂,她又是一个人。
无论是两年前父亲那似毫不在意而微讽的神色道:“培养你不正是为了入宫备选么?不必露出这般难看的神色,去罢。”
还是……
此时她又听见了那笛声,低低长长,她随着那音方向走,走向径林的另一茂草路,忽然不慎,因气候仍湿凉她被脚底石子一滑,扑了下去,滚到小山坡下。
神色苍白,且她的衣衫有些处被勾烂,有些处被泥垢侵占。
小山丘之下是条溪,她随意洗掉身上灰垢,以前身处皇宫缺乏体炼,脚上已经无力。
沿着溪源走,天色渐渐呈现暮色,她心中仍定,只是有些疲累。
忽然,溪边拐角她瞧见一个青灰色的影子在叶丛里悉悉梭梭有着动静。
(四)
蒲榆胆子不算小,轻轻地朝影子走去。那人影蓦地回头,她被吓了一跳,那人也有些惊愕。
她反应尚快,看清是个沙弥,顿了顿,便学着民间普通礼节,双手合掌,向那人微微一趋:“惊扰师傅了。”
她想,应是?桦寺的僧人。但敲钟却从未见过。
青僧看见她是个姑娘便淡然低下了眸,回了一礼道:“无妨。是贫僧扰到施主了。”
她方想起自身境况,这身衣裳已残灰泥泞,出门亦未绾发,青丝垂落,赤足已在湿泞中刮冷。
她掩了掩足。
青僧长得好看,高出她一个头,似不同于她每日看见那几位僧人那般的气质,她天性生来敏锐,却也未察觉什么。
青僧将背着的草篓筐放下,半掀篓盖,修长的手在筐中摸索,片刻便取出一把桑青色草药,递给她,眼神仍垂下:“贫僧恰摘采有外敷划伤的草药,不知施主用得上否?”
“谢过师傅了,”她伸出纤手有礼回应,眼神却停在篓筐上。
她将草药固定在腿脚上,果断撕了自己的裙摆丝布缠了裂口。
而后迟疑了片刻,她还是问道:“恕妾逾越,师傅可有在林中捡到一只白猫?”
青僧这才看向这位姑娘,迟疑一会,转身伸入篓筐,拨开那些青绿草药,手中托起一只沉睡着的白绒动物,爪子受伤了,还敷了一样的草药。
“莫非这猫恰好是施主的?”
她神色变化,心中似终于放下:“不瞒师傅,妾确是来寻这缺调教的物什。”
青僧仍是清冷温吞的模样,不犹疑地将猫还给她:“那贫僧便物归原主了,望施主珍惜。”
她道了谢,眼看天色渐渐沉暮,足下仍冰冷而湿透,她问:“师傅可是从?桦寺来此采药,妾可否随师傅一道出去?”
青僧回道:“姑娘迷路了罢,随贫僧一道沿这溪流穿过林地,便能到达?桦寺的山门。”
末了还道一句:“山中寺不留客,届时姑娘还需早些时辰返家。”
她轻轻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