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凯斯问。

安吉更加疑惑的挠挠头，把一只手搭在前额上，带着更加困惑的语气说：“刚刚瞥到纸条上有一块红色的印子，我怕挡住哪个重要的信息，但是细看又不见了，应该是这两天睡的太少出现幻觉了吧。”

凯斯安慰了他几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没有发生怪事，安吉和凯斯详细说了下明天的计划，医务室洋房和主楼是联通的，所以凯斯可以先顺着全天开放的医务室到顶层，再从房顶下到诺米尔的房间。尖顶的洋房可以起到很好的的遮蔽视线的作用，凯斯要做的就是顺着背阴侧的房顶避开可能的卫兵视线，借助绳索下到诺米尔的房间，然后撬开通风口或者顺着原本的绳索逃离。

“K03军营不大，本就是给康德镇招来的新兵练手的，不称职的哨兵几乎成了这种地方的标配。”安吉讥讽道，“医务室更是这样，不像之前那段战争时间，现在除了值夜班的护士之外，楼里再没有更多的警卫了，和我一起从厕所溜出去，然后就直达医务室后门了。”

宿舍楼只有一个厕所，在它的西侧，为了通风又加有一大扇窗户，面朝北边的小道，方便里面的人与铁丝网面面相觑，而不是正在训练的新兵。

“最后，在你到达门口的时候，我会用一场大火掩护你逃离。”安吉坏笑道，“夏天的木柴自燃不算是一件罕见的事情，而且那群人就把它放在门边上，你找机会跑出去就好了。”

凯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危险，但也不算是难以接受的计划，毕竟虽然K03军营已经早不如从前了，还是一座由直系辐射者领导的军营，在整个卡拉多斯王国里规格还算中等。

凯斯手中紧握着那张决定命运的纸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回响，急促到像是要把其他的器官震碎一样。紧张、焦虑、希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凯斯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条的边缘，那是他与安吉无数次讨论和推敲的结果。他知道，这个计划需要精确的时机和完美的执行，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他的内心在两种情绪之间摇摆，一会儿是充满信心的自我鼓励，一会儿又是深深的自我怀疑。

现实并没有给他多少空闲的时间，和安吉的沟通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晚餐的结束铃响起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然后迅速一边尝试把所有菜放进嘴里，一边去放餐盘。

凯斯混入散去的人群中，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与周围的士兵们保持着一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突兀。凯斯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扮演，就像以前和诺米尔玩的游戏一样，他在扮演故事里一名叫“凯斯”的少年，明天将要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成功了则是拯救所有人的英雄，失败了则搭上自己的一切。

他们都是这种心情的吗？凯斯想，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扮演这种充满“英雄”风格的角色，故事中的英姿飒爽，运筹帷幄在现实中只是美好的幻想，就像天上的星点一样，遥不可及。

凯斯回到宿舍，躺在自己的铺位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然而，他的心中却依然波涛汹涌。他想象着自己顺利躲过所有卫兵的视线，进入关押诺米尔的休息室，想到安吉所说的那场大火，想象着他们在火光的掩护下冲出营地的情景。他的心跳再次加速，开始发怵，但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将紧张情绪一点点压下。

这样的夜晚说不上休息的很好，但是聊胜于无，凯斯觉得“扮演”的既视感越来越强了，他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像平常一样，训练，和队友一起抱怨训练的强度，瘫倒在草地上，假装期盼着午餐的休闲时间。说来奇怪，凯斯其实希望时间过得更快一些，直接跳到执行的步骤，或者再往后也可以，直到失败还是成功已成定数的时候，他奇异地感觉自己会成功，但不是因为对这个计划或者自己实际有多少信心，而是他只能成功。

让凯斯感到心安的是一整天下来都非常顺利，中午和安吉的午餐也没有人打扰，安吉这次格外的寡言，凯斯也理解，他们都不想在最后关头再冒暴露的风险，计划已经很明确了，凯斯也确实在训练之余借感谢戴林小姐的名义去医务室踩了点，戴林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表示现在除了训练受伤的士兵之外自己落得清闲，欢迎凯斯多过来聊聊天。

凯斯心中对戴林小姐表示了抱歉，表面上却还正常地应着自己有时间一定来。在军营的这段生活确实比自己过去在庄园的生活好得多，身体也在训练下变得结实了起来，原因营养不良凹陷下去的脸颊逐渐充实，但凯斯对这样的地方始终产生不了归属感。

说来可笑，自从离开庄园以来，凯斯真正感到自在的居然只有逃出辐射洞后和诺米尔一起露宿夜晚的那个夜晚，尽管饥肠辘辘，脚上还有感染的风险，却是唯一能让他感到自由的一刻。自由？凯斯自嘲道，奴隶是最没有资格谈这种奢侈事物的，但就是这种感觉，让他本已死寂的心灵重新感知到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