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回去(2 / 2)疯子和胆小鬼首页

“那个长相温柔的中年男人,是与笙小姐的父亲。”

年轻女佣瞪大双眼:“父亲?”

她怎么觉得这对父女俩不太熟。

“听说与笙小姐是私生女。”所以他们之间不太熟。

几个惊讶的连词突兀的响在幽静的房间内,年轻女佣捂着嘴,她感觉自己知晓了不该知晓的秘事。

年长女佣压低声音,又说一句:“小姐的母亲据说是个疯子,而小姐也在精神病医院待过五年。”

年轻女佣倒吸一口凉气,她觉得自己就不该询问这位小姐的事。

“那...那...”她震惊的口吃了:“那小姐现在是...”

是疯子?还是正常人?

有关的事都说完了,年长女佣敲了她脑袋,让她精神点:“怕什么?小姐都回来三年了。”

只是,偶尔,会发一些小病。

例如现在...

钢琴声突然转变,轻盈变得越来越沉重,变得越来越激昂,变得越来越复杂,变得越来越疯狂。

穆与笙和明父踩着沙石,站在阴凉之处,风掀起她的裙摆。

“我可以回去,但有一个要求。”

她能松口,不在明父此时预算之中。

别说一个要求,就算是千百个要求,不管她想要什么,明父都会倾尽所有给她想要的。

他这么信誓旦旦,穆与笙觉得承诺就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变数。

“你什么都可以给我?”穆与笙笑着再问一遍,垂在裙摆上的手指蜷缩着。

明父直视着她,不假思索:“我的话永远都不会变。”

她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给的。

穆与笙眼里挽着星河,荡漾着忧郁的波纹,他都这么大方,她也大胆索取:“我要命...给吗?”

如果明烈跟了过来,如果他此时在,他肯定会骂穆与笙是疯了,她怎么能轻易的将生命当作一场交易,当作赌注呢。

他是她的父亲,她怎么能说出这么荒谬的话的。

琥珀色的眸半藏在帽檐底下,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没什么变化,他也没有进行漫长的思考,仍是温柔一笑。

他答应了:“好,你想要,我就给。”

穆与笙手指下的节奏变得越来越离谱,弹到最后,她用手指重重的敲打着琴键,打乱一切,打乱自己的一些,不应该回忆。

手腕上传来疼痛,脸颊两侧挂着汗珠,苍白柔弱从眉眼处迅速蔓延开来。

她累了。

穆与笙起身,没走几步就与刚回来的单无虞撞个正着。

女孩半耷拉着疲倦的神色,打算越过她时。

单无虞却拽起了穆与笙的手腕,她冷笑她的选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变得喜欢玩自作聪明的游戏了?”

穆与笙的手指蜷缩了无数次,她已经没有力气,却还是要冒着汗攥着掌心,提起精神偏着脑袋,她有时抿着的唇会自带着笑弧,波光粼粼的眸里荡漾着是忧不是忧,是笑不是笑。

“这不是自作聪明,是你们定义错了。”

单无虞有时候真的讨厌她这副执拗劲:“阿与,你什么都没想明白。”

“不,我很明白。”

她很明白现在做的事。

她很明白自己做的选择。

穆与笙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个佣人还在收拾。

她让她们都出去。

穆与笙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望着墙边上的画。

闭上眼眸,明亮消失后,就可以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描绘着篇章:“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你...”

穆与笙十岁就被送到了美国的一个偏远小镇。

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那个小镇有最好的疗养院和精神病医院。

她进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明朗张扬的少年。

他十五岁,穿着一身白色的病服,气质干净恣意的一点都不像是病人,一点都不属于这阴暗又疯狂的地方。

温词末常常笑着反问她:“你觉得我属于哪儿?”

人们都说在哪里出生就属于哪里。

温词末对于家人,对于他出生的地方,轻描淡写,毫不在乎。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穆与笙感觉到他不快乐。

穆与笙靠在少年的肩膀上,看着四分五裂的天空,飞舞的蝴蝶。

“哥哥,你属于风。”

她想,那些不快乐都被风吹走。

她想,温词末像风一样,永远恣意,永远自由。

温词末抚摸着穆与笙的脑袋:“我们阿与,宛若蝴蝶啊。”

宛若蝴蝶啊,这般温柔。

宛若蝴蝶啊,尝试新的开始吧。

所以她决定,要不顾一切的,回去,回去找到他。

决定要走的那天,穆与笙又去了一趟那个困住温词末一生的地方,也是她执念产生的地方。

穆与笙去拜访了院长夫人。

夫人这些年也老了许多,熨贴整齐的发丝夹杂着许多的白头发,像银色的月光,那般显眼又不失漂亮。

“穆,我很高兴你来看我,但不高兴,你到这里来见我。”夫人从来不会叫她的英文名字,只叫单字。

夫人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照片墙,上面有着不同的面孔,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孩子。

都是他们与夫人的合照,或是单人照。

穆与笙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照片:“您还记得吗?是您牵着我进来的。”

“我亲手送你出去了。”夫人不希望她再沉迷于过去。

已经发生了,糟糕的,快乐的。

关于这儿的一切,她都希望穆与笙能忘了。

“你不该来这的。”走了就走了,别再回来不属于她的地方。

“我知道。”穆与笙一直都知道,夫人对她的意愿与期盼是什么。

但是今天,她是来告知夫人的。

“我要去北海了。”

夫人没有震惊,没有意外,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很想念他,是吗?”

三年的时间,穆与笙没选择忘记,没学会忘记,而是在学会等待一个时间,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回去。

找到他。

她的执念依旧不变。

穆与笙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笑着说:“生日快乐!夫人。”

请原谅我的荒唐,请原谅我的执着,夫人。

接过穆与笙的礼物,夫人拥抱着她,声音像圣母玛利亚那般轻语祷告:“愿你一切顺利,愿你病痛消减,我的好孩子...”

与夫人告过别之后,穆与笙又来到了小镇的街道。

巷子一望无尽,路也变得很崎岖。

穆与笙记得,她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时候,是被一只拥有蓝宝石眼睛的猫给吸引住了。

后来,她和温词末每次出来都会去喂那一只被人抛弃在深巷之中的,高贵的乞讨者。

巷口的尽头,有一个很神秘的森林,有一个很危险的大海。

这次就她一个人了,她没打算再走进去,就这么看一会儿。

她就该永远离开这儿了。

风吹动白色的纱裙,吹动手腕上的丝巾,耳边的碎发如翩然纷飞的花瓣,一直抚摸着忧郁的眉眼。

穆与笙咳嗽两声,转着身正准备离开。

远方传来一声惊呼,数不胜数的白色与黑色气球飘在天空中。

好奇的人们想知道气球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穆与笙被人撞到,肩上的包掉落在地。

正弯着腰捡起,有人先她一步,拍了拍脏灰,递给她。

穆与笙接过,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

人已经走了。

男人个子挺拔,皮肤冷白,一身的黑色,戴着黑色的帽子,涌入了人群当中。

湛蓝的天空,气球继续飘着。

穆与笙愣愣地站起来,望着被形形色色的人,拥挤掉的那个孤单又清冽的背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