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米汤,李昱更愿意把这当成是煮开水时误掉进去了几粒黄米,毕竟这只在碗底浅浅铺了一层,别说填饱肚子了,估计再多喝几碗也只能填个水饱。
“家里啥时候就剩这点粮食了?”叔父声音大了些,对婶娘的做派颇有些不忿。
谁知顾氏却一下子跳起脚来,尖声反驳着:“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今天就该把全家粮食做成干饭?!咱家以后还过不过了?明天吃不吃饭了?”
李昱慌忙开解:“婶娘别气,我和阿弟不怎么饿,来时路上可有施粥的善家,也就是渴了些,吃着稀的倒确实好的很。”
婶娘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这俩小辈可比你这个当大的懂事多了。”
叔父怒目圆睁,憋了一肚子火气,也不好发作,单手握拳捶打着地面,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李昱苦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将自己的那碗汤水推给他:“阿弟你都吃了,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
李嗣眼睛一酸,双目红透了些,瞧着哥哥,“嗯”了一声,鼻音极重,估计要是再说些什么,他又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叔父与婶娘置着气,二人互不对话。
用完饭后,夜幕渐临,周边的野狗家犬同时吠叫起来,像是一段节奏杂乱的交响曲。
叔父将兄弟二人安排在东卧房里,自己夫妻二人则是在西卧房与儿子李韦同住。
东卧房中有些潮气,在地面铺了些干草,又在干草上置着一张木榻,可坐可卧。
家里点不起烛火,这个时代又没有路灯这种东西,屋子里只能透过外面的月光依稀视物。
李昱兄弟二人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听到另一屋中传来叔父与婶娘的声音。
“你今天那脸摆给谁看呢?不就多两副筷子吗,好歹是两个男丁,养大了以后少不了帮衬咱家的。”
“养大?你看他俩还得养多少年才能养大,咱家多两口人就要多交两人的口钱!这钱谁出?!”
“几十个钱,我多做两件木具就有了,你急什么,还用得着你操心了?”
“好好好,难道我不是为了你着想?带着俩拖油瓶,你是要拖累我们娘俩?丑奴现在连个亲事都没定下来,你怎么就不操心操心了?”
“……”
李昱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在古代历史上,十四岁以下的孩童朝廷是要征收“口钱”的,而过了十四岁,朝廷又会征收每年百钱以上的“丁赋”。
也怪不得婶娘这样不待见他们兄弟了,不但家里要多两张嘴分粮,甚至每年还要多交出去好些铜钱。
如今算上李昱二人,叔父家里可就有四个男丁了,一年光是丁赋就要交出去四五百钱。
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一年下来家里平白无故丢了近一亩劣田!
弟弟李嗣用手肘拱了拱哥哥,怯声道:“俺哥,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阿弟?”李昱回过神来。
好半天之后,李嗣继续说道:“要不俺俩还是走了吧,别惹的叔父一家子不痛快……”
李昱沉默片刻,说道:“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明日早起,咱多帮叔父做些活,你放心,哥哥肯定能带你过上好日子。”
走,又能走去哪呢?再过几个月,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就要掀开了,整个天下又有哪里是安全的?
到时候加入黄巾么?
别闹了,在明知道历史进程的情况下还加入黄巾军,那与 49年入国军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到时,朝廷讨伐黄巾肯定要征发力役,自己保不齐又要和十几岁的弟弟上战场做冲阵的大头冤卒,没有世家背景,没有读书人的身份,未来的前途在李昱看来还真是一片迷茫。
“唉!难活,难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