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柏乐丝.鲍德温(2 / 2)重生欧陆:东边来了骑马的首页

“就是这么?”罗根抽刀,刀口指着低矮的城墙大门。

哈尔五花大绑着点了点头,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盖乌里斯领地的居民们见到这伙兵强马壮的土匪,一个个丢下手里的锄头大叫着往回跑,剩下两个年轻人使劲关上城墙大门,发出沉重的砰一声。

“准备好钱!五十枚金币两百枚银币,一分不能少,交钱放人!”

一个外形粗犷的大汉站出来,用刀拍着自己的盾牌,作狮虎状大吼。

“你们这么多人,这么点钱够回家么?”

哈尔昂起头回看罗根。

“我们这帮粗人可不像您这样的贵族,都是风餐露宿,若不是渡口的大船和人头费,我们早就回家了。”

罗根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憨傻的笑笑。

哈尔也笑笑,一点也不反抗。

十五分钟后,盖乌里斯领地的大门再度开启。

一侧窄小的缝隙中,黑裙的荷边最先进入哈尔的视野。

哈尔没由来地笑笑,望向柏乐丝一如既往的冷淡面庞。

她的手里提着两袋沉甸甸的皮革袋,想来应该是分别存储金币和银币。

见到人出来,罗根对着旁边的霍夫曼使了个眼神。

心领神会的霍夫曼向前走去,右手摁在佩剑的剑柄上,随时都能抽剑出鞘。

隔着三步的距离,柏乐丝停住步伐,将钱袋子背到了身后去。

“停住。”她居高临下的发令,寒冷坚硬。

霍夫曼愣住了,他听到了某种阔别多年的熟悉语气...像是百夫长对着手下的威严军令。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我要确认领主子嗣的安危,空出一条安全的道路,证明交易的可信。”

霍夫曼扭头,朝着身后的同伴打了个手势,一条安全宽阔的通道显形,被包裹在核心的哈尔和罗根暴露无遗。

“满意了么?”

“可以。放开哈尔少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柏乐丝高高向前举起钱袋,目如洪雷。

霍夫曼哼了口气,一个手势下达,哈尔被松开了束缚,肩上狠狠推力一步,自己五花大绑着一点一点往前走。

气氛紧张起来,双方都担心对方的诚信问题,握住剑柄和钱袋的手爆出青筋。

哈尔越过道路的中线,引爆冲突的临界点越来越近。

他走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霍夫曼忽然拔剑斩向身后,剑啸如虎。

哈尔呆呆的怔在原地,他看见了柏乐丝此刻肉眼可见的苍白脸色。

真少见啊,柏乐丝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着急和惶恐,不论是多么冷漠多么无情的人,在这一刻也无法作出任何伪装。

原来柏乐丝还是会着急的啊...这么些年下来,从没见过柏乐丝生气或是不安。

原来自己对她很重要么?

真好,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

剑停在了哈尔的头上,拦住了他的去路。只要几厘米的距离,他就会脑浆炸裂。

“到这里就可以了吧?把钱扔过来,我们放人。”

霍夫曼烦躁的大声开口。

他的心里弥漫着一种不明的不安,在成为山贼前他是个职业的军人,军人的直觉往往很准。

可是面对一个穿长裙的年轻女人,他有什么好畏惧的?

他只想回家,回到故乡,离开这个该死的和沼泽一样的偏僻乡下。

再不回去,父亲就要老死在病床上了,母亲也要被人欺负的没有地方哭诉...该死的!

柏乐丝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举高手腕——

两袋沉重的钱袋飞出她的手心,霍夫曼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上方的钱袋。

哈尔忽然大喊“不要,不要!”

纤细笔直的袖剑贯穿霍夫曼的脖心。

男人的表情停留在呆滞惊愕的那个瞬间。

下一秒柏乐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腕,殷红的血泉喷出,染红了她的袖口。

在霍夫曼双膝跪倒在地前,袖剑再一次刺穿他的心脏,手腕一转一拉,男人垂死时所有的力气都随着心房并射出的鲜血一起流失。

“凡作恶者,神定不饶恕其恶与贪婪,以圣城的名义在上,劫掠谋杀者必将遭受神罚。”

时光被无限无限地拉长,柏乐丝从霍夫曼的腰旁拔出另一柄剑,侧砍开冲上来对斩的山贼肩膀,向前踏步。

倾盆大雨般的血撒在柏乐丝的身上,沉默的黑裙变得艳丽而妖艳,她来不及避开,在一片温热的血雨中拽住哈尔年幼的身躯,玩命的抱起他往回跑。

哈尔失神地看向盖乌里斯领地的大门,他的父亲和母亲在城门上朝他们疯狂招手,不成人样的哭泣。

他要回家了,回家。

“哈尔...少爷。”

巨大的震感传来,他呆呆的扭头,鲜艳的血丝从柏乐丝的嘴角溢出,紧蹙的眉间暴露出无法忍耐的巨大痛苦。

又是那个弓箭手。

“快跑,哈尔少爷,快跑啊!”

柏乐丝跌跌撞撞地放下哈尔,在脱手的瞬间摔倒在地,没入膝盖弯的羽箭彻底毁了她的膝盖,而她的背后还插着两杆完整没入脏器的羽箭。

身后的人潮如墙一般推来,铺天盖地的恐惧几乎要压垮哈尔的意识。

他想跑,可他舍不得柏乐丝,在最后关头哈尔所能展露的勇气,不过是仓皇地拉着柏乐丝瘦弱的身体往后拽,留出一道泥泞的拖痕。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啊!”哈尔无助的嚎啕大哭。

柏乐丝面色苍白的挣扎,她站不起来了,在中世纪这样的伤足以让她截肢。

城墙上的领地居民大吼着陷入混乱,有人举起石块和木桶,狠狠砸向哈尔背后的土匪们,却只是杯水车薪的无用。

拔出刀的男人们越来越近了,他们刚刚目睹了同伴的死亡,心底里只剩下报仇的一口恶气。

最后的最后,柏乐丝忽然进入了平静的姿态。

她轻轻捧住哈尔的脸,用力吻在他的额头,一丝明显的血污像是唇印那样烙印在他的额上。

“凡善良慈悲者,皆赠与荣誉与尊贵,不朽与永生。”

柏乐丝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单腿站立起来,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哈尔狠狠向领地大门抛去。

领地的马匹从大门处疾驰,农夫有力的大手一把捞住了哈尔在泥地里翻滚的身体,向着大门赶回。

哈尔崩溃地倒在马鞍上大声说不不不不,你们不救救她么?你们不救救她么?她是我...是我很重要的人啊。

他颤抖着抬头,去偷看那个叫柏乐丝的女人的脸。

她轻轻张开嘴,口型清晰。

“再见。”

长剑贯穿胸口,巨大的血花炸现,像是始终漆黑的一朵花卉终于结出了花苞,绽开的那个瞬间,鲜血四溅。

哈尔的瞳孔凝结成极小极小的一个细点。

原来是这样的么?

原来他爱的人会这样死去么?

因为...因为他的无能为力?因为他的无用?

怎么会呢,怎么会...?

他已经很努力了啊,从来没有一天敢停歇过。

原来都不用蒙古人杀过来,只用这么几个可笑的土匪,他就会失去他最重要的人。

痛,头痛的像是要裂开了那样。

直到大门轰然关闭,一切都陷入死寂。

————

一个月后,盖乌里斯领地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大雨滂沱,雷电交加。

哈尔站在棺椁前,轻轻抚摸一串字符凸起的铭文,耳旁是狂风暴雨般的声响。

可他听不到那些声音,他的胸口里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再一次触碰自己的额头,回忆那一天残留的温热触感,却只是手指微微的发木。

“再见。”哈尔对着棺椁轻轻的开口。

他拥抱那具冰冷的木棺,表情麻木。

这就是哈尔和柏乐丝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往后的人生中,哈尔一次次回忆那个清晨女人在透明天光下无暇的微笑,那张沾染了血污又平静苍白的脸。

偶尔他感到困绻的时候,他在父亲留下的办公室里揉着眼睛,去眺望石窗里一处种着苹果树的郊外。

那里埋着他爱的女孩,那一袭沉默的长长黑裙,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和不会笑的嘴唇。

最后只剩下一块小小的石碑,一些再也说不出来的话,一些再也无处可去的地方。

只剩下再也无法回忆的模糊记忆,在胸膛里回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