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焱以为许昭用胶脂长箭将二人钉死,顿时一阵悲怒自心头涌起,眼泪夺眶而出,气力也猛增三分。
他用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可许昭眼中流光也随之涌动,捆住他的肉肢也愈加收紧。
“你看你看,急了耶?他们又没死,我得留着他们看你得星君恩赐,然后和你一起把他们祭了星君……”许昭笑道。
徐焱忙定睛细看,就见典沛和狸媪的手脚腕、颈和腰,被胶脂如镣铐般捆住,钉在墙上,两人确实并没有一丝新增的伤。
见两人没事,徐焱心中不由得松懈下来,原本因怒而生的气力也消了下去。他还是不放心道:“狸媪,仲德,尔等可安好?”
典沛咬牙盯着许昭说:“不仅安好,肥奴,乃翁还有些舒适呢。待乃翁休息够了……”
“哦……”
许昭不等他说完,点了点头。束缚二人的胶脂镣铐瞬间再度缩紧,狸媪和典沛被绞至吐舌瞪眼,尤其典沛脸色涨紫如猪肝。
徐焱见状急忙缓下语气,对许昭说:“放过他们……旁的一切好说……”
许昭狞笑:“果然识时务,有的谈。”
话毕,胶脂镣铐松解一些,壁上两人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许昭又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徐焱,笑道:“我还真有那么一丝羡妒,你这样的人,竟能收到如此繁厚的情谊。可你身为灵陉,如此重情重义,怕是终究会害了旁人,也害了自己。你好生想想,从你发现自己身有异样那天起,你的至亲好友,是否就都或生离或死别,皆抛下你而去?过去如此,眼下如此,未来……亦如此。所谓灵陉,就是要别于天地众生,做孤家寡人!”
闻许昭言,徐焱顿时想到自己记忆断失、亲族难觅、外傅失踪,还有被毁掉的堆谷集,和那些死去及离开的集中老幼。
还有此时躺在河滩上,面目焦黑的路忠。
是我……害了他们?徐焱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自责自弃之感。
但他还是强撑道:“这……与你无关,你又怎可能知我过往,预我余生……”
许昭狂笑:“我怎知?哈哈哈,不妨告诉你,因为,我也是灵陉!”
此话一出,徐焱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也上下仔细打量许昭。想到许昭头上那块星君碎片,还有之前展示出的种种异能,他心中隐隐有一丝动摇。
难道自己与许昭这种人,才是同类?
许昭见徐焱犹疑之态,便继续说:“自幼,我便常能招些疫邪,被鬼邪据体属实寻常。天长日久,村中愚夫,还有我那蠢如猪狗的翁母,都视我若邪祟。一旦村中有了疫病、遭了兵灾,甚至是村里痴儿自己坠井,都能怪到我头上。村民寻衅倒是罢了,我那蠢狗翁母,每逢遇到有人上门,对我打骂都是轻的,针扎刀割亦是常事,似是越凶狠虐打我,便越能证明他们与村中愚民同仇敌忾,以求个不被敌视排挤。
“我睡在猪圈,食在猪槽旁,三九寒冬也衣不蔽体。但我不甘!我知很多事与自己无关,我只是被旁人当成求个心安的箭靶罢了。所以我拼了命活下去,直到有一夜我偷跑出村,遇到黄巾流寇,告诉他们村中有财货可取,便借他们手屠灭全村。自那以后,我便与那群流寇同行,借灵陉之便习字学医。后逢韩氏招兵,便成了营中军医,为其献药受赏,升为从事。可后被小人嫉妒,阴告我为妖人,便被猪狗韩氏发配到居延塞中。
“我原以为自己将郁郁终于此地,不想坠星之后,我便常于梦中听见星君之召,又得兀兹妖祭告我所有真相,我才知此地便是我天命所归,亦是我辅佐星君大业之起点。现在,你已知晓一切,定然也曾见过天外上神,应知我等灵陉天命所在。如何啊?是不是你也有过与我类同的经历?不如与我携手,倾覆这天下?”
徐焱听许昭述完生平,抬头看向狸媪和典沛,见两人眼中满是希冀与焦急,正对他连连摇头。
他凄然一笑,别开目光,仰天长叹道:“怪不得,我能记起的生平,处处异于旁人。哪怕有人相伴,也时常觉得心内空乏。原来身为灵陉,此生注定要与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为伍,寻常人的爱憎情义,于我是奢求……许右丞,且放我下来。他们……我亲自动手……”
“哦?如此便甚好!我就知你是个识时务的!”
许昭满脸欣喜,紧缚徐焱的肉肢松开缩回袍中。徐焱落地,一时有些手脚发软。他揉了揉手脚腕,便拎刀缓步走向狸媪和典沛。
“子明!莫要听他蛊惑啊子明!这肥奴不过是积怨已久,心性扭曲,妄图负天下人!不可听信啊子明!”典沛大喊。
狸媪怔了怔,罕见地破口大骂道:“无知竖子,老妪眼瞎,看错了你!还有这肥奴,什么灵陉,你也配得?你不过就是怪民中最初级下等的招阴之体,招来的也就是些野鬼山精罢了。我若为尔等翁母,早将尔等溺死在亵器里,再剁碎了喂猪狗!尔等有母生无翁养的野狼、下生时丢了崽只留下粪尿养大的腌臜土狗……”
狸媪翻着花样骂的着实难听,尤其是说到许昭只是个下等怪民,气的许昭肥脸直抖。他阴恻恻对徐焱说:“把这老妪的嘴旋下来,我亲自祭给星君……”
徐焱也听得皱着眉,停下脚步,转身问许昭:“许右丞,你说,狼和狗有何区别?”
许昭瞪眼:“何来此问?狼,狗……都是四脚畜生,大差不差,都是辱人……”
徐焱摇头:“狼行千里,群聚围猎、分肉以食。而狗匍匐侍主,只为讨点残羹剩饭,甚至……还吃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