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贼首已至身前，徐焱赫然发现这人露出的手臂和一部分面孔，都缠着写了不明文字符号的麻布条，眼睛也如死人般蒙着一层灰膜。

他惊诧地看向周边其他贼人，借着摇曳的火光，他发现那些人的臂腿皆是蚌壳骨片所制捆甲，手中兵器也多是本地不常见的长柄短弯刃刀和骨朵锤。

他们不是沙匪！

徐焱急急拔刀，对身后大喊：“狸媪快走！这些人不……”

话及此，对面贼首突然朝他的脸扔出一把粉末，徐焱顿觉视听模糊，全身一阵瘫软，便如烂泥般倒地。

在闭眼前一刻，他看见典沛劈断马车靷绳，用洧焰壶将马车点燃，大吼着将燃火马车推向敌群，但未及两步也被那粉末迷晕倒下。

天在飘摇，地在卷动，耳边不断响起雷鸣般的轰隆之声。身体的绵软无力，让徐焱无法睁开眼睛撕破四周的黑暗，四肢的酸麻扭痛，更如一道道闪电般传遍全身，他也只能无奈承受。

徐焱一次次恢复细微的意识，又一次次全然陷入混沌，宛如在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魇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四周的阴冷，一阵忽远忽近、听不清唱词的歌声，不断传出耳中，让他粟栗丛生。

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交杂着尘土、霉藓、血腥和焦胡的气味，其间似乎还透着一股腐臭。

“啊……哈……”

一大团这种让人作呕的腐朽之气，涌入了他的喉头，也刺激了他的全身。他在剧烈地咳嗽中惊醒，所有感官随之重新激活，他惊恐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此时他正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中，被关在一个狭窄的木笼里。他的四肢都被强拧到背后，用绳子把手腕脚腕拴在一起，只能以胸腹着地，这就是他全身酸麻疼痛难忍的原因。

四周火光灼灼，墙上每隔三、四尺便插着一根火把，将山洞照的亮如白昼。他眼前是一个径长十丈以上、深约两丈的近圆形大坑，似是以天然的洼地略加修葺而成，坑壁上还隐约可见耒耜的刮痕。

一根根顶部削尖的木杆插在大坑上方边缘，木杆间又以带刺藤棘交错捆绑成网状，还有几名缠头裹面的黑衣人在坑边持长矛巡视，乍看宛如一个放大的鸡犬斗场。

在坑的另一边至山壁的空地上，有十几具尸体摆成一排，那个瘦削的缠布贼首，正跪地吟唱着徐焱昏迷中听见的怪歌，似是在祭祀死者。

不对，他们不是贼匪！这些人，根本就是训练有素的胡人军队，只是尚不知他们属于哪一族哪一部，与他们为敌又是为何。

看见那一排尸体，徐焱突然想起与他一起被俘的还有典沛。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猛击心窝，让他的心无序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仲德！仲德你在何处？！仲德！”

他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摆动着身子。他声音之大动作之猛，让远处吟唱的胡兵首领都停了下来，抬手轻轻招了招。

附近一个持长矛的胡兵走来，用矛尾狠狠砸在他脸上。徐焱登时停下了呼喊，带着酸胀的剧痛中，一股腥甜的血涌满了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