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问道。

“对啊，为什么？”老葛对着显示器捋着自己的头皮。

“如果何绻的过去是存在的，给‘忒修斯之船’卖命只剩下大脑的人类又是谁？”何绻问。

“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何绻的记忆确实没清干净，但是我没法恢复数据。”老葛用坚硬的手指敲着桌子，桌上的烟灰跟着发抖。

冯思在远处冷嘲热讽：“怎么，‘凤凰男孩’要向‘图灵二世’低头了？”

冯思正面对着一幅目光忧郁、雌雄难辨的纹身少年的照片，他的手小心地覆在上面，纹身随着皮肤走势高低起伏，他也随起伏抚摸着青黑色的纹路。

渐渐地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重到把照片抵在墙上摩挲，墙面的凹凸不平都印到了照片中人平滑的肌肤上。

老葛没注意冯思在干什么，他一门心思和显示器里的一百多组异常过不去，叼上烟但迟迟没有点火，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老葛又尝试注入了几次新的程序，似乎不起作用。他提起何绻的眼皮检查里面的信号点，何绻觉得老葛的目光过于疯狂而且刺眼，只能选择闭上眼睛，不与之接触。

“我明白了……我应该明白了。”老葛喃喃道，“小家伙你忍一下。”

何绻以为又是什么强光或者电击，直到老葛摇头晃脑地吸着烟，复制了另一份数据——

《商定是否改变现有国际局势，重建新秩序的会议邀请》，何绻熟悉这份文件，文件背后还有一起更惊人的案件。

“查清楚这起人口失踪案。”于百战的声音又从管道纵横的顶棚和昏暗的灯光间响起。

何绻刚进行完例行的硬件检查，脚下还没站稳当，只好斜着身子用脖子夹住了文件夹，因为还得腾出一只脚给快等到不耐烦的访客开电子锁。

任何数据传输都会留下痕迹，所以重要的东西于百战仍然选择用纸张，只是拖慢何绻一部分处理能力而已；电子锁虽然也能由何绻远程代管，但于百战觉得一旦何绻的系统遭到入侵，自己的巢穴又要没了。

打印机在嗡嗡地吐着纸，窗外的蜜蜂和苍蝇撞着遮阳板，油墨的气味和浓缩咖啡的香气都是热的，门厅里不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何绻快速地扫描了发生失踪案的公寓的照片，除去纸张反光和打印机过热造成的噪点，他差不多能看清这间小公寓里的一切：

门口垃圾没有扔，一些包装袋、碎玻璃、厨余垃圾，内部已经开始腐败，这袋垃圾出现在照片拍摄的四到七天前。

门把手上插着家政广告单，老旧的灰色防暴门板和灰色的门框，积灰很重，近几年都没有清洁，门框和墙面间裂了条大缝：住户懒惰，或这是出租的房子，而且房东小气。

门把手上有三个灰黑的指印，指纹分析报告说与失踪人的指纹一致：35岁，女性，普通身材，身体亚健康，独立策展人，经常出差。

让一个人必须用沾满灰的手去开门，而且只用三根手指开门的原因，可能是这个人略微爱干净但安于现状，而这天她双手都沾满灰尘却没处擦拭：灰尘可能就来自门板和门框，那么她一定在找什么东西。

钥匙？字条？U盘？密码器？撬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