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挣扎了两下，嗓子里发出干呕一样的声音，然后翻身从沙发上滚下去，呜咽几声后断了气。

何绻完整下载到了这份文件：标题为《商定是否改变现有国际局势，重建新秩序的会议邀请》，准备发送给各国有潜力成为首脑的官员，大致内容就是，共同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而战后世界由他们共同分享。

“我们被定位了。马上遗弃。”何绻说完就启动了自身系统的死循环，只要循环被打破就会立即烧毁所有芯片。

他知道这个案件是于百战花了几年时间钓到的线索，于百战会再转移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在一台陌生的机器上启动自己，就像过去每次转移一样。

他还记得，自己本来是一台资质平庸的机器，而正在被恒星会追杀的于百战身上揣着的三个设备就是一套定时炸弹。植入耳道的对讲机、和再平常不过的手机和手表，如果其中之一无法和另两个设备互相验证，或者出现任何异常，都会直接启动于百战心脏里的注射器，让心梗无声无息地发生。

于百战在生命的倒计时里为何绻更新了硬件和系统，编写了完整的破解程序，然后告诉何绻：“他们都喜欢‘3’这个数字，所以你只有两次失败的机会，第三次我就会死。”

幸好何绻只失败了两次，于百战活了下来，拿到了恒星会要挑起世界大战的证据。但即便如此，世界大战还是发生了。

他记得那种没有任何逻辑报错的感觉叫做喜悦，也明白所有道德和道德关联的结果与事实冲突时输出的变量叫迷惑不解。他了解的战争是死亡与消耗，即使世界格局确实重写、人类迎来了新的时代，他也应该为逝去的存在、受苦的万物共同哀悼。

但他仍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人，还是机器？

他看向老葛，老葛喉咙上露出的半截纹身，就是恒星会的图案。

老葛摸了摸喉咙，不自在地扯两下衣领，像是被高领毛衣卡住了脖子，实际上拉起衣领将纹身彻底盖住了。他提起眼皮，不容任何人置疑的目光穿过眼镜片，逼问着何绻：

“你是于百战制造出的最先进的机器，你那些多余的记忆多余的情感，都是于式生物神经网络和量子算法模拟出来的。建造你的时候参照了原型，那个原型就是你咬住不放的人类身份，这是别人的经历，不是你的。这些你都明白，为什么不能接受结果？”

“当初老于信誓旦旦，要造出完美融合进人类世界的机器，为了他的大业。现在机器融进了人类世界，把自己和人融到一起，这不很好吗？”冯思还在说风凉话。

“谎话和真话，你得选一个。”老葛不再看向何绻。

何绻也不再说话，他不想说。

“大教授，你要这台机器小脑瓜里的东西要得很急吗？”

冯思应该是在对面摆了摆手，何绻能听到冯思衣料摩擦的响声。

“老于清除的只有他内存里的痕迹，实际上所有的记忆都被藏起来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必须他承认自己过去的身份，才能释放数据。用机器入侵的方法不行了——我只能试试入侵人类的方法。怀疑自己吧，总有一天激活所有的记忆点，你只能选择接受。”

老葛拔下了何绻耳后热到发烫的信号线，把他从操作台上放了下来，然后开始收拾现场，操作台变成一张平平无奇的纹身床，床边还摆着给顾客看“片子”的显示器。

“账单过会发给你实验室。”

“再帮我打一张，买快艇和深潜设备。”冯思说道。

“什么时候收货？”

“明天天亮前。”

“天亮”这个词是不存在于地下世界的。老葛当然明白，他叹了口气：“加运费。”

“老地方。”冯思补充。

“你自求多福吧。”老葛按下指纹签名，一秒后冯思的手机已经跳出了邮件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