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了没啊,怎么这么慢啊,怪不得女生出门都磨磨唧唧的。”
方浩坐在客厅,盯着墙上的挂钟冲卧室嚷嚷:“快一点啊大姐,都十点半了,你还去不去老庙啦?”
“催个蛋啊,你不知道这个很麻烦吗?”
清澈好听的声线再一次混着粗鄙之语,从卧室传出。
“有什么麻烦的,卫衣你套一下,裤子袜子再一穿,不就好了吗?你以前上学快迟到那会,不是天天吹牛说,自己三分钟就能起床搞定一切?”
方浩撇撇嘴,难道这货变成女的后,连性子也变了,以前做事情都是火急火燎的,怎么现在换套衣服都要拖拉半天。
“啧,说了你也不明白。算了,你快来帮我一下!”
林羽一阵烦躁,现在才明白,女生的好看是需要精心装饰的。
就拿长头发来说,随便绑一下,看似轻松,实则需要多年的技巧,不然怎么弄都像是鸡窝一样,乱糟糟的一团。
“不来!你又要做什么任务?”
方浩打定主意不会再次上当,谁知道这小子又在憋什么好屁。
在客厅都被他戏弄的狼狈不堪,更遑论进卧室。
“没有任务,别老想这种好事。”
“滚啊,少骗我,你先说做什么,不然我死也不会进卧室。”
方浩被林羽呛个脸红,神色慌张,言语急促。
“有病似的,我还能喊你做什么?过来帮我绑头发!”
林羽回答的正义凛然,好似心里没有一点坏水。
“你早说啊,头发也不会绑吗?拿个皮筋绕一下不就行了,上学时候我看那些女的都这样弄。”
方浩撇嘴,林羽看来无心作弄的样子。
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谨慎地迈步,缓慢踏进卧室。
同时他的内心晃过一分庆幸,一分失落,还有一分随之而来的羞涩与自责。
他庆幸自己的好哥们儿没有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他羞涩自己居然禁不住一点点考验,他自责自己不能真诚地面对与接受好哥们儿的这份离奇的变故。
就好像,他能接受一个兄弟,断胳膊断腿,拄着拐杖,坐着轮椅,那时依然能带他跑步打球,当守门员。
但是他有点接受不了,他的兄弟变成王刚,那时他却不能像平常一样,与他勾肩搭背,出去K歌上机。
最后还有一分的失落,方浩不敢再细想,伸手悄悄掐了一把大腿,让疼痛唤回飘远的思绪,就当它从未出现过。
就像儿时夏天度过的每一个燥热难熬的夜晚,欺骗自己,心静自然凉。
卧槽,坏了,看来这小子是真被我迷住了。
林羽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拨弄着自己的青丝,眼神却通过梳妆镜的折射,斜睨着方浩,暗暗地将他拙劣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自小,林羽和方浩两人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性子狡诈,善于揣摩别人的想法,一个耿直老实,时常冲动,大条。
方浩的心思时常被林羽拿捏
按说,虽然我现在是好看了亿点,声音好听了亿点,刚刚的动作对他这个直男来说是超标了亿点,但也不至于把他弄的这样失魂落魄吧?
林羽有些困惑。
系统状态栏中的一个心形粉色图标却在不断闪烁。
“哎,你在发什么呆啊?这个头发怎么绑?”
在林羽查看系统的时候,方浩已经走到了林羽的身后。
“哦哦,你按照这个绑。”
林羽将手机递给方浩,上面是一个简单的簪发教程。
“喂,你就不能用头绳随便捆一下吗?这个看着有点难。非得搞个造型吗?”
方浩接过手机瞥了一眼,很不理解。
“这不是造不造型的问题,披下来是简单,但是热啊,大哥!”
林羽开口解释:“你是不知道,这长头发披下来,跟冬天的保温帘子似的,巨热。”
“大姐,这种知识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女的。”
方浩嘴里嘀嘀咕咕:“那你之前的帝冠不是束的挺好的吗?就那个不行?”
“那是我活着的时候给我梳的,而且出去顶着个长冠也太奇葩了。”
“行了行了,什么我给我,你在绕口令吗?你就说想怎么弄吧。”
“嘿嘿,就这个,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看就明白。”
林羽指着手机,抬头憨憨地笑着,清澈水灵的桃花眼,眨呀眨,细长的睫毛,像是起舞的蝴蝶,调皮地上下翻飞。
“咳咳。”
方浩只瞄到一眼,便急忙将视线转移到手机上。
“你这个...好像也不难,但是你也没有簪子啊?”
方浩支支唔唔,拾起一个话题。
“有有有。”
林羽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坠花仿白玉镂空细簪,一手递给身后的方浩,一手绕过脖子,撩起长发,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
林羽领如蝤蛴,长发乌黑,犹如“鬓垂香颈云遮藕”一般。
后颈发根处,细微的绒毛分毫毕现,伴着阵阵体香,好似扶风弱柳。
这还是手办吗?好像比真人还真啊?
方浩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与违和,只要林羽不上演拿首好戏,根本与真人无异。
“呐,拿着!”
林羽伸手将簪子递给方浩,小指不小心与他相触。
方浩似触电般,瞬间回神。
想到好戏,方浩急忙扯开话题遮掩之前的失神:“你就不能自己把头拿下来梳吗?”
“你毛病啊,我眼睛不长头上啊?拿下来,我能看到啥?”
“咳咳,那倒也是,那你不能让旧身帮忙?”
“那也得,手牵手,还是两只手啊,而且四只眼睛,视角很怪的!”
“哦哦,那你说说四只眼睛是什么感觉?”
方浩嘴上岔开话题,手上却是照着教程一丝不苟的学着编发。
“什么感觉?就是比两只眼睛多一双的感觉,比五只眼睛少一只的感觉呗。”
林羽打了个哈哈,逗趣道。
“就没有不适吗?”
方浩追问。
“视野不可能不适,但是视野不适是可能的。”
“别整烂梗...快说,什么感觉。”
“没啥特别的,可能就是开车看后视镜的感觉吧,多一个视角而已,但是我老是分不清自己下一步该迈哪条腿,走路一直晃晃悠悠的,像捏着鼻子在原地转十圈一样。”
林羽说出傻瓜发言,听起来语气娇憨,配合此时清秀自然的面容,活脱脱一个笨蛋美人的形象。
哪怕方浩知道她就是无心之举,但言语谈吐间,总有一种魔力,让人不自觉的感到亲近。
...
两人找不到话题,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场。
方浩低头只顾一个劲编发,林羽的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近二十年的友谊,俩死党兄弟之间,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偏偏眼下这种,一个坐着,另一个帮忙梳头的场面,小众的有些瘆人,气氛冷到了极点。
“那个...”
“上次...”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说吧。”
两人互相推诿。
“咳,你现在既然变成这样,身份总是个问题,我想,即是为了区分方便,也为了身份上的需要,你总要给自己取一个新名字。”
“嗯,有道理。那叫什么名字好呢?还是姓林?装作我自己的表妹?”
林羽有些犹豫。
“我觉得不妥,如果与你的旧身还有关系的话,你第一个瞒不过的就是叔叔阿姨。倒不如扯一个与原本身份无关的名字。至于证件什么的,以后再说吧,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事情。”
“嗯,行。我想想,叫什么好呢。你也帮我想想。”
方浩没有接话,依旧认真的帮林羽编发。
“这样吧,就叫云梦晚,怎么样?”
“不错,可以,有什么含义吗?”
“含义就是,在盛夏的夜晚,如云彩般出现,如梦似幻。”
“嗯,挺好。”
方浩木讷地夸了一句毫无水平的话,两人之间又陷入清冷的气氛。
“...”
“你这簪子还挺好看的,是白玉的吗?上面坠的是什么花?没见过哎。纹的什么图案?”
编发环节快进入尾声,方浩像是突然找到了话题,拿起簪子发问。
“嗯,假的,仿白玉的便宜货,原本给手办出cos用的,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纹的自然是黄泉彼岸。”
林羽快速的一一回答。
“哦。”
唔,终于编好了。
方浩颤巍巍地收回抬着的手臂,因为过度的紧张与认真,他的胳膊一直保持用力紧绷的不自然状态,不知不觉中产生酸痛。
随着最后一步的完成,玉簪顺利的插在林羽,不,现在应该叫,云梦晚的头上。
方浩面不改色,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抽回双手时努力克制的轻微抖动还是被云梦晚收入眼底。
方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他人的求助几乎不会拒绝,,哪怕大多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被利用,充当免费劳动力。吃亏吃苦也自己默默忍着,从没见他挟恩图报。
不像某些人,滴水之恩恨不得别人涌泉相报,时常把恩情挂在嘴上,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像是他吃了多少亏一样。
方浩憨厚老实,一生唯二做的两件坏事全是林羽撺掇的。
想到这里,云梦晚微微摇头,无奈苦笑。
说也奇怪,他俩人明明就是两个极端,一个百无禁忌,一个处处规矩,偏偏就玩到一起。
可能命运使然,其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好了,这下差不多了吧。”
云梦晚站起身,自顾自走到落地镜前打量一番。
上身一件宽松的卫衣,里面是件纯白棉T,下身是略显稍长的灰色长裤,是林羽自己的旧裤子,尺码是180。
好在云梦晚的身材比例十分夸张,仅仅175的身高,双腿却细直修长,穿上180的旧裤子也是轻松驾驭。
“怎么样?”
云梦晚偏头询问方浩,簪发简洁又自然,归功于方浩的认真与努力。
坠下的簪花随着主人的转头而来回跳动,增添一股青春少女的活力感。
耐打的颜值无惧头顶的死亡打光,乌黑靓丽的云鬓如流光溢彩的绸缎,乖巧的盘在她的头顶,与白色的卫衣搭配,古典又现代,极致的东方美学让云梦晚整个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问我干嘛?”
方浩藉着回答,抬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真是个妖精!
明明刚才一副风姿绰约,冷傲孤艳的模样,现在不过换了套装扮,居然变得青春活泼起来,活脱脱一个女高出现。
“不是你之前说我像站街的吗?现在呢?想好了再说,小心我揍你!”
云梦晚瞪了一眼方浩,举起粉拳晃了晃,纤长白皙的素手握成一团,以示威胁。
“切,就那样吧。”
方浩撇嘴,还要再狗叫几句,突然想到云梦晚的怪力,只得悻悻地把嘴闭上。
“好了,差不多得了,还走不走啊?已经很晚了,好吧。”
方浩不愿意承认云梦晚的美貌,只得嘴上一再催促。
“你别狗叫,晚上11点,正是庙街夜市发力的时候,一会儿买完东西,哥...爹带你去好好吃一顿,我请客。”
云梦晚看一眼时间,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还像个人,看我宰不死你。”
方浩没跟云梦晚计较称谓上的事,他估摸着现在云梦晚说啥都不对。
叫哥吧,不符合现在的身份,叫姐吧,她自己也说着别扭,干脆叫爹好了,既保留他们原本交流时的习惯,又不会显得怪异。
哼哼,一顿小烧烤,再加半打小啤酒,在N市这地界,没有六七百也有四五百,保管宰的你嗷嗷叫,方浩暗自得意,终于能报戏弄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