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五更时分,陈辞被昨夜的酒意折磨得头疼,辗转都没有办法再继续合上眼睛,索性开始收拾他这些年的家当。
陈辞并不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或是落魄的世子那般瘦死的骆驼,这些年在军中,全靠自己的拼杀攒了些钱。
而长公主对他的态度是严厉以至于严苛,极少给他银钱上的资助。
屋里的东西不多,陈辞想了想从哪里开始。
他先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落了灰尘的油布袋,将黄杨硬弓还有箭羽装了进去。
这是陈辞去草原打猎时,九死一生才从胡人手里缴获,陈辞还记得当时那名胡人的凶狠眼神,受了重伤仍旧用蛮力抓住硬弓。
僵持了很久,只好将其头颅一刀砍落。
至于猎物,自然就是那些胡人。
接下来是一柄朴刀,这是他是十一岁生日的礼物,可笑的是礼物来自于南楚军部高层,第二天就威逼在临江郡北参与唐军的战斗。
被俘虏的唐人跪在他身前,仇恨的眼神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细节。
有什么办法呢?南楚的军卒抓住他的手握着朴刀,那是陈辞第一次杀人。
此后五年,高层以各种名目强迫他亲手杀死许多唐军,直到他的手麻木。
其实那些唐军,也很想杀死他。
微暗的晨光中,陈辞将朴刀拔出一截,闪闪地泛着这些年的血光。
直接将它插回刀鞘,陈辞厌恶地看了它一眼,将它丢进油布袋里。
收纳好油布袋后,他摸了摸胸前躺着的二百辆银票和手书,内心稍稍安定下来。
桌上摆放着一些笔墨,这些年闲时给长公主写了不少故事,想来到了唐都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动笔。
他沉默片刻,把笔墨收进盒子里,小盒里面还散落着一些碎银。
陈辞想了想,还是将二百两银票也放了进去,这个盒子装着他所有积蓄,连同碎银有三百五十多两。
如果在乡下,他可以买很多丫环侍候自己,但是放在唐都,他应该还是个穷人。
将小盒郑重地放进包裹内,然后再叠上几层衣物,他所有的家当已经收拾结束。
天已经泛白,小巷里进来一辆老旧的马车,停在他的门口。
陈辞用湿布擦了擦油布袋,尽量让它显得不那么寒酸。
背上行李包裹,他一步踏出这间小屋,朝屋内最后环视一眼,便将门关上。
屋子有户主,所以并不需要他上锁。
马车来人他也不认识,看打扮应该只是个车夫。
他顿在原地,这辆马车就像城外十八里农夫用来拉白菜往城里运送的马车。
还好有车厢和车帘,陈辞将油布袋丢进去,然后钻进车厢里。
马车驶离这条他生活了十年的小巷,他没有掀开车帘向外看过一眼。
……
……
过了许久,陈辞的马车与其他学子的队伍汇合。
那些普通人家的学子是一起凑的马车,相比于另外两辆显得质朴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