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回。
…
“仙鸣,师傅累了,先睡一会…”
已然长成少年的男孩,搂着老人的肩膀,声有凄戚:
“师傅,不许睡,不许睡啊!”
出气多过进气的老人努力睁开眼,苍白的脸上带有几分欣慰:
“仙…鸣,你…长大了,这把小锤,交…给你了…”
布满老茧的手伸向空中,少年低下头凑上去。
指尖微凉,随后无力垂落。
满脸泪水的少年将老人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像很多年前那个风雪夜,亦或是炎热的蝉鸣夏,老人摇着蒲扇,手掌轻拍那个男孩的后背。
少年轻轻拍着,哼着莫名的歌谣。
看不清,再也看不清。
…
“师傅!”
赵仙鸣挣扎着醒来。
十年前穿越到一个因为吃太饱撑死了的男孩身上,莫名其妙成了一名铁匠铺学徒。
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系统空间天赋异禀。
别人穿越,要么跟哪家的小姐有了娃娃亲,要么就是废柴流逆袭白富美,脚踏气运之子。
到了自己这里,先是打了六年的铁,同时扎了六年的马步。
在这个崇尚武学的世界。
师傅怎么说来着?下盘不稳,练啥都是白瞎。
下盘练好了,才跟着师父学了两年拳,大致了解了江湖上对于武学等级的划分。
人体有窍藏劲,分三十六。
天下武人分九等,开四窍为一等,开八窍为二等…直至那武学宗师九等三十六窍。
赵仙鸣习武八年,年方十八,已经过了习武之人最好的年岁。
拳脚功夫耍得有模有样。
然而…
一窍未开。
那晚师傅一点自己眉心,少年睡去。
醒来后浑身大汗,胳膊上都能搓出泥条来。
没多久师傅就死了。
赵仙鸣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的师傅,所以每晚做梦时,都会回荡在一个重复的梦里。
自责,不安,愧疚。
愧疚的原因,师傅肯定付出了某种代价,因为他老人家死后,赵仙鸣的足溪穴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窍穴。
……………………
“师傅,你睡醒了没?”砰砰砰敲门声。
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敲门,脸上通红。
又是跺脚又是搓手,油纸伞上一层雨雾。
“小圆儿,师傅不是跟你说了,今日大雨,铺子里不开炉吗?”
赵仙鸣踹开被子,踩着布鞋开门去了。
打开房门,屋外大雨一片,冷气混着房内的炉火交织一片。
小脸通红的男孩提起竹箱,小声道:
“我娘说,师傅一个人独居惯了,这个点肯定还没做饭,所以让我送盆桂圆莲子羹来。”
赵仙鸣摸摸鼻子,单身汉不就这样,到了饭点就愁吃点什么,吃完了还得洗洗刷刷。
烦人。
索性三顿饿一顿,两顿并一顿。
这样一天吃一顿就好了。
接过竹箱,将孩子领进屋,“方圆,替我谢谢你娘啊。”
隔壁面馆这娘俩,也是个苦命的,前几年一家人日子过得好好的,北边突然打了仗,这不,面馆里面当家的男人被充了军,去北边打仗去了。
等到大周成功吞并了小魏,男人也没能回来。
只有几个老兵送来了些抚恤银两。
面馆的生意还算红火,只因为经营面馆的老板娘是个美人。
大杏眼,柳叶眉,小巧的下巴上一张嫣红的嘴唇。
身姿卓越,寻常的衣裳也能穿出不一样的味道。
那群老兵走后,小镇上谁还不知道面馆里那个女人,早就没男人了。
面馆生意好,更多捧场的是男人。
打得尽是那无痛当爹的主意!
所以面馆老板娘也是哭恼得很,这不,将自家孩子方圆,送给隔壁铁匠铺里当学徒。
只盼着熬上个两三年,也不求自家孩子能学出个多么精湛的手艺,能打个锄头农具,锅铲菜刀就成。
到时候面馆就不干了,交给儿子经营,自己不再抛头露面,免得再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了。
骂得可难听了。
其实面馆的小娘子也觉得有些委屈,谁家的男人谁有本事自己管去,没本事管住男人的花花肠子,就逮着别人骂。
什么人啊这是!
赵仙鸣打开竹箱,满满一陶盆的桂圆莲子羹。
入手尚温。
舀上一勺,桂圆入口烂糊,莲子银耳香甜。
方圆坐在火炉边上烤火,低头狂咽口水。
“小圆儿,一起吃点?”赵仙鸣笑着问道。
“不了师傅,我在家吃了两大碗呢。”方圆撇过头,不去看那陶盆。
家里吃的那两碗,怎么能跟陶盆里的比?
自己偷偷藏下的三块方糖,全部化在那陶盆里了。
娘才舍不得放那么多的糖。
小圆儿舔了舔嘴唇,舌头在掉了一个门牙缺口处停留。
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师傅那碗,肯定很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