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高汤下面,葱油拌面,热干面,油泼辣子面,红烧…牛肉面。
方圆添柴烧水,看着炉灶里跳动的火焰,又看看娘。
觉得委屈。
凭什么孤儿寡母就该被人这样欺负?
沉默着的妇人突然开口,笑容温和:“小圆儿,怎么,又要哭鼻子了?是心疼那三块方糖呢?”
方圆闭上眼,努力眨巴了几下,“娘,才没有!我已经长大了,才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
冰凉的手指接触火热的炉火,顿时有些发痒,男孩搓了搓手背,想起跟师傅后面学打铁的日子。
孩子感觉累,但真的很开心。
他始终觉得,师傅跟小镇上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
方圆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解释道:“娘,羹汤一定要烧得好喝些,更好喝些,那样师傅肯定会喜欢的,师傅的手艺很好,我一定会好好学!”
妇人的脸上因为疼痛,已经麻木,也能让痛感稍减,因为疼到最后,就不疼了。
“那你以后吃年糕的时候,沾不了糖怎么办呢?”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孩子踩着小板凳熟练下着面,听到妇人如此问话,神情一滞。
原来娘什么都知道。
“那就什么都不蘸,干吃呗。”
什么事都会想太多的孩子其实懂事得很,知道自家娘的辛苦,娘的不容易,往往会在事情上多做一些。
这样娘就可以少做一些了。
有些天真的孩子只知道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偷偷化在羹汤里,那些糖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糖吃多了,日子也就不那么苦了。
…
赵仙鸣撑着伞在门前看了一会,安静欣赏屋檐落雨,小狗嬉水的奇妙场景。
后世很难见到这么大的雨了。
城市里的喧嚣更像是钢筋水泥筑成的牢笼,从电梯口出去的人,回到每一层的家。
重重的防盗门隔离了一个又一个小世界。
藏着自由与梦想,拼搏与努力。
回到小院,院子里墙角边那颗枇杷树光秃秃的,来年的夏天又会茂密一片。
盛夏无数。
师父那会儿最喜欢躺在摇椅上,看着一颗颗通黄的枇杷发呆。
老人这辈子也没有个女人服侍,关于往事,也很少跟赵仙鸣提起,只是有时候出门时,会穿着一双千层底布鞋消失大半天,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
师傅走后,家里的很多东西赵仙鸣都烧在坟前了,又买了很多很多纸钱,清明时,中秋时,过年时,每逢佳节,徒弟总会很想师父。
吾心归处即吾乡。
最后几年打铁的活计老人全部交给了徒弟,赵仙鸣打铁的手艺得到了乡亲们的认同。
可平日里的订单确实不怎么多。
只因铁匠铺里出品的各种铁艺,质量太好,压根不坏。
赵仙鸣脱去羊毛衫背心,开始就着雨幕练拳。
对他来说,练拳这种事,已经成了固定的习惯。
双腿微屈,抬手起大龙,身前的雨水跟着风改变轨迹,拳起无声,却凌厉无比。
一片雨滴飞舞,少年身边的雨滴皆被拳势打散,跟随者舞动。
如风中落叶,飘扬。
浑身激荡着气劲的少年猛得收拳,头上汗如蒸桑。
赵仙鸣眯着双眼,抬头看向落雨的天空,无尽的雨滴看不到源头。
很久没打铁了。
又是开炉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