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简徽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突然心生闷气,这么一折腾倒是没了感觉,也不再沉默,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郁宗主倒是与弟子关系很融洽呢。”阮和璧捂嘴抿笑,同时思索着该如何打探这位上元宗宗主的口风。
“从小就缺管教,时不时就皮痒。”郁简徽面无表情地盯着委屈巴巴的姑苏长生。
阮和璧看着两人的神态,心中一动说道:“唉,孩子从小最需要的就是陪伴,我这苦命的孩子才几岁他的父皇就仙逝而去,这些个年我又忙于各种事务,极是冷落了非儿,不像宗主这般相处融洽。”
“先后已是做到了一个女子的极限,不必这么自责,毕竟人不能面面俱到。”郁简徽听到对方的夸赞,眸色明显一亮安慰道。
“唉,可是最近总是有风声传出来在位的那位帝王准备等时机成熟就要废了非儿,我倒真是无能为力,心力憔悴了。也不知是哪些歹人散播出流言蜚语,搅得我夜夜睡不安生。”阮和璧说着说着眼角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又拾起一方小帕轻轻擦拭,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皇上怎么会干这种有悖信义的事来,先后怕是多虑了,不用被那些莫须有所打扰。”郁简徽轻轻开口道,客观的为这位女中至尊分析着。
阮和璧一直打量着郁简徽的神色,见其言辞中肯又带有三分同情,显然上元宗并未被拉拢,登时松了一口气。
上元宗作为大唐的老牌大宗,它的决定很大程度上决定着皇位的归属。
她转眼间又是落寞地说道:“我这辈子,也不求大富大贵母仪天下,就想非儿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可是这种愿望大概率会变成奢望,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对非儿虎视眈眈,这可如何是好?”
郁简徽见至贵刚强的先后竟是在她面前如此脆弱,看见这对母子又是联想到了自己和长生,心中一软就是开口道:“太子有这样的母亲也是一生之幸,我只能告诫先后,尽人事,听天命。”
阮和璧感受着郁简徽情绪的波动,心中一喜,顿时有了决策,殷切地传音说道:“简徽,若是真的有了那一天,我希望你可以出手帮非儿一次,不求别的,保住他的性命即可。”
郁简徽一愣,面露难色,先后怎么会提出这种蠢笨的问题?
“这……”
“简徽,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个请求很是不智,可易地而处,若是你这位弟子将来也如非儿那般,你愿意放弃每一个飘渺的希望吗?”
郁简徽大脑一空,眼眸中全是阮和璧那真诚又哀伤的眼神。
良久之后,郁简徽抱着姑苏长生转身离去,不过转身时对阮和璧传音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会考虑一二,但不会与我宗利益冲突。”
阮和璧看着远去的背影,缓缓勾起微笑,再不见凄凄神色。
这次试探很成功,不但一点代价都没有付出,甚至上元宗的天枰都稍稍往她这边倾倒。
这位宗主倒不像表面那般断绝了七情六欲,反而很是看重感情。
思绪紊乱的郁简徽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她怎会考虑这种不智的请求?一旦站错了队,那上元宗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可若是长生真的也有了那走投无路的一天?郁简徽面色复杂,抿了抿唇瓣。
她被那位先后拿捏得死死的,若要再选一次,估计还是会这样。
她体会过那种如潮水般窒息的绝望,于是在这场皇朝正统的争夺下,不可避免的同情一方。
郁简徽转眸看着那双让人心安的眼睛,头绪一清,不再纠结,桥到船头自然直,人到死路自然通。
“师父?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还在生我的气吗?”姑苏长生见师父只是抱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弱弱出声道。
郁简徽微微一笑,向他示意并无大事。
“唉,小友,你这财运有些不济,甚至那个姻缘线好像都被人给截胡了。这样,你给老道十两银子就给你改改命。”
神棍的声音如穿针引线般穿过人流传到两人耳中,郁简徽和姑苏长生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往那边看去。
“你放屁!装神弄鬼,满口胡言!”一个汉子面红耳赤,一捋袖子就要打将过去。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老子花钱来听个舒坦,结果你给老子说这个?
“哎哎哎,小哥息怒息怒,这种故弄玄虚的道士说的也就图一乐,何必当真呢?”旁观者都是劝道,这要是在这开元大道打伤了人,那可真的是找死了。
“哼!大家都散了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他说的都是放屁,我那位妻子贤惠又坚贞,哪会像他说的这般。”那汉子说罢狠狠瞪了那老道一眼,从罐子里取出自己放进去的钱,不忿的走了。
我媳妇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家里除了一个经常上门修缮家具的木工,我媳妇根本接触不到任何别的男人。
真是扯……
那汉子突然加快了步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奶奶的,哪有占完还把钱取走的道理?”老道啐了两句,骂骂咧咧的一枚一枚数着钱罐子里的铜币。
“老道云游四海,所占之卜,童叟无欺,姻缘仕途,寿命因果,一次十文,统统十文!”那宽大衣袍里的瘦弱老道正了正道冠,又是开口吆喝起来。
手里又揣起一柄拂尘,你还别说,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这位女施主留步,老道见你身旁娃娃根骨清奇,愿意半价为他占卜。”
郁简徽带着姑苏长生站在人堆中目睹了刚刚的一切,事了了他们也准备离去,毕竟修道之人对这种忽悠的小伎俩是没有半点好感。
可如今那老道竟是主动叫住了她,郁简徽脚步一顿,却见姑苏长生已是跑了过去。
“哎呦,老头子,你倒是有眼光。你来给我测测姻缘,看我将来娶几个媳妇!”姑苏长生两眼放着光,像个恶狼一样盯着那老道。
老道哑然失笑,这小娃娃可真是我辈楷模,当着女性长辈的面还能这么厚颜无耻。
“就算我不算也能知道你将来定然是红颜满天飞啊!从小这么不要脸,长大一定更了得!但我们男人追女人靠的就是不要脸!”
郁简徽听的满脸黑线,回身拽着姑苏长生就准备离开。
“这位姑娘要不要占卜呢?老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你是九天之上的修士,我也能算得一二。”老道摇头晃脑,挽留着两人。
“不必。”郁简徽言简意赅,这老道这样给长生灌输与她背道而驰的观念,她没有翻脸就已经是心性良好。
“师父,就让他给我算算吗,我觉得好有意思。”姑苏长生死死揪住郁简徽的衣袖,面露委屈地恳求道。
郁简徽见状心中微微一叹,她还能拒绝了不是?只好跟着他在那摊贩前站定。
“娃子,手给我,是要算姻缘?”老道饶有趣味的看着眉清目秀的姑苏长生,一边把住那细小红嫩的手腕。
片刻之后,
“唔!漫天的桃花!”老道眼睛一亮,似笑非笑地说道。
“什么意思?”姑苏长生和郁简徽齐声问道。
“这我也不知,可能是一个与桃花有关的女子,也有可能是象征着深厚的桃花运。”老道打了个机锋,言尽于此。
“跟桃花有关?”郁简徽皱眉苦思,突然心中一跳,不过赶忙就将那抹念头死死压了下去。
姑苏长生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嘿嘿,肯定是第二个。
“这位看不清长相的的漂亮姑娘可要算算?你生的好看,老道不收钱。”
“放心,我会牵丝卜算,并不会碰到姑娘你。”老道士笑眯眯的向郁简徽示意道。
郁简徽本来对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很是厌恶,可不知是为什么,她的心里突然对这卜算也有了一些兴趣。
她缄默良久,终是开口道:“可以。”
姻缘吗?她从小对另一半的憧憬早已随着责任和担子压的飘然无踪迹,她也曾是个春心烂漫的少女,不过本子上的情话与剧情慢慢的她早已淡忘,那份心态也遗失在漫漫长河之中。
她不觉得以后她会再找个道侣,因为她已经有了莲姿和长生。
她的感情已趋于饱满,也没有心力去找寻另一半。
而最关键的是,悠悠修士界,以她的地位与容貌,想要找寻匹配的男子就已是难如登天,更别说大多数人都只是觊觎她的身子和资源。
真情,真的过于稀有。
等到郁简徽回过神来,那老道已是占卜完毕。
老道士叹息一声说道:“姑娘的姻缘一途坎坷崎岖,极难修成正果。”
哪怕郁简徽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哪怕这道士可能只是胡言乱语,她的心底深处还是止不住一阵失落。
“不过若是可以给老道十两银子,这正果也不是不能修。”老道接着又笑眯眯的开口道,十足的贪钱货。
郁简徽定了定神,不再触碰那处地带。
她本就不需要这种痴男怨女的情感,她就是她,人中龙凤,从来不是靠的姻缘。
“不必了。”郁简徽说罢,随手丢下一锭金元宝,牵着姑苏长生的手悠悠离去,也该给莲姿买糖葫芦了。
老道士看着远去的背影,眯缝着眼喃喃说道:“倒是大方的很,你给了老道酬劳,我又怎能收了钱不办事?”
言必,老道士指尖一点金光,叮的一声弹将出去,融入到郁简徽背心处缓缓消失不见。
而郁简徽那边却毫无知觉,仍在漫步搜寻着糖葫芦的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