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怪物在车顶,”张量在内心分析,“第二种,这些粘液会导致车厢变形,而怪物仍在前方。”
他果断舍弃了第一种想法,原因也很简单:这些粘液只在底板分部,而天花板非常干净,如果怪物在车顶,这里就不应有如此多的污物。至于车厢变形的原因,估计是那些凝固中的粘液具有极强的韧性,随着粘液的逐渐干燥,液块缩小,将车厢向内拉扯,进而引发了车厢变形。
想到了这些,张量不敢停留,担心凝固的粘液会困住自己;他继续迈步,在经过了两节这样覆盖有污物的车厢后,张量再次听到了异响,他将手电瞄准正前方的车门,这次,隔着整整一节车厢,手电发出的白光照在了怪物身上。
那是一只人形的、通身覆盖有同样污物的怪物,它长着一张扁长而软的口,流淌的粘液正从口中涌出,而它则蹲在车厢中间,尝试将那些新产出的污物泼在四周;被手电照射到的一瞬,那怪物似乎打了个寒噤,当即躲到了侧面、手电照不到的地方。
既然看见了怪物,那就好办了;张量快步向前,他右手同时握着那斧柄和手电,只能用左手射击,在第一轮清空弹夹后,张量意识到那怪物的反应远比他预想中迅速:那生物能在粘液中任意游走,就像蜘蛛不会被自己的网缠住,而张量却受制于这些粘液,无法全速移动脚步。
此刻,张量犹豫着,要不要冒险触摸那怪物发动能力,但犹豫再三,他却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果自己的手被那粘液粘住,再想作战就难上加难了;张量于是迅速换弹,企图再射击一轮。但这次怪物没有选择躲闪:那玩意从车厢侧面的座位上一跃而起,居然倒吊在车顶,甩动着它那软而长的嘴,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啸,继而向张量冲来,六发子弹接连打在那玩意身上,但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
“该死……”情急之下,张量来不及换弹,直接将银制手枪丢了出去,手枪精准砸在怪物的嘴上,这一砸居然起了效果,怪物痛叫一声,落在了地板上,但它并没有受伤,而是翻过身,继续朝着张量发起冲锋。
趁着这一空档,张量掏出另一把手枪,迅速填入银制子弹:他怀疑银弹对这怪物有效果;此前射击所用的都是铜质子弹,子弹都无法阻挠的生物却会被一把银制手枪砸倒在地,大概率是银制武器对一些怪物有奇效,这也是飞鸟科总会为员工配备昂贵银弹的原因之一。
随着新一轮的枪响,枪口迸发出淡蓝色的气焰,六颗子弹中有三颗命中了目标,其中有两颗打在了怪物头部;怪物长嚎一声,倒在那一滩污物当中,不再动弹。
张量重新填弹,用枪口指向怪物的头部;他不敢贸然接触怪物的身体,只好用靴子拨动,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液体流动声,怪物尸体上那扁长而软的“口部”居然缓缓脱落,露出了粘液下方死者的面孔;原来并不是银制武器起了作用,而是这怪物的本体只是那“口部”,它是某种深绿色的巨大软体动物,其余部分不过是它寄居的尸体罢了,看到这样恶心的景象,连张量这样内心坚强的人都有些反胃。
即使眼前的怪物已经死亡,张量仍不敢掉以轻心;丰富的经验告诉他,战斗尚未结束,毕竟仅靠这一只怪物不可能制造出覆盖整整三个车厢的污物,张量端着枪继续前进,随着他将手电照向下一个车厢,一切都明朗了。
在前一节车厢中,粘液已然淤积了近半米厚,约二十只同样狰狞的怪物浸泡在那些污物当中,整齐划一地扭头看向光源、看向张量,手电照不到的地方或许还藏着更多它们的同类;这些怪物的“口部”不断喷洒着粘液,随着其中某只怪物率先做出反应,发出一声划擦黑板似的嚎叫,那群怪物争先恐后地朝着张量扑杀而来。
面对此情此景,张量自知逃跑已然来不及,只好趁怪物还未近身,收起手枪,转而掏出一枚爆片手雷;因为担心爆炸会摧毁车厢,导致地铁困在隧道中,他本不打算用爆炸物,但此时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张量当即用左手攥紧那冰凉的手雷,右手用力扯开保险。
保险落在粘液当中,还未沉底,张量便尽力丢出手雷,但他不是左撇子,左手投弹有失准度,那手雷正好砸在冲锋在前的怪物“口部”,没能按原本的弹道落在怪物群中。张量暗叫不妙,本能地用手臂护住了头部。
刺眼的光,剧烈的爆炸。
时间仿佛慢了半拍。
冲击波没能炸开车厢,同样也没能摧毁那成群结队的怪物。
张量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坠落感。
然后是身体正面传来的刺痛以及耳中回荡的嗡鸣。
张量被爆照的余威波及,倒在了那一滩粘液之中,他使用自己的能力迅速恢复了听觉,但紧接着传入耳朵的便是幸存怪物的吼叫,“该死!”张量挣扎着尝试起身,但他的后背已然牢牢沾在了地板上。
列车还在运行,估计那些吓破胆的乘客现在正扎堆躲在列车的后端,祈祷上帝或者其余的什么神祗来拯救他们,当然,神不存在,如果存在,想必也不在乎,谈何拯救。
一股暖流顺着张量的右臂缓缓流淌,原来是他伤口中涌出的血液。耳鸣声再度出现,看来他的能力正在减弱,现在他身上唯一剩下的疾病就只有他最初使用的超忆症了,诚然,这个疾病也拯救不了那些可怜的乘客。
偌大的地铁上,能拯救那些乘客的似乎只有一个男人,现在这个人正躺在一滩呕吐物中,听着那似乎遥不可及的天花板发出熟悉的金属异响,翻身不得。
在那群肮脏的怪物杀来前,在张量的超忆症失效之前,他想起了那把抗异常专用斧的启动方法。这一回忆让他陷入了短暂的亢奋,当张量尽全力侧过脑袋,托他那顶宽檐帽的福,他成功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有一把闪烁的手电,以及一节灰色的棍状手柄。
没有时间思考。
张量不是个喜欢思考的人,他用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双臂患上了严重的囊肿和硬化表皮,膨胀的手臂撑开了衣袖,挣脱了粘液的束缚;这一操作令他的能力彻底失效,在嘈杂的耳鸣声中,张量的手臂恢复原状,他举起右手中那灰色的棍状物,双手分别握在两端,轻轻旋转、拉扯,游丝般白色的电弧出现在那分成两半的棍棒之间。
这该死的高科技玩意儿在他手中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