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伤口不要沾水,会感染,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不要舍不得花钱,晓得伐。”
“……好。”
“以后出去玩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游乐园,去景区,老爸买票给你,好不好?伤一定要治好,不要担心钱的问题,老爸会搞定。”
“我知道,你平时训练也注意安全。”
令观殷几次想问起自己的身世,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挂断了电话,他开始拆自己身的纱布,假期已经快结束了,也不知道徒步社的人怎么样了,如果拟生物都是他那天晚上遇到的那种玩意,就算是遗族大概也很难脱身,更何况予庸是一个人留下为他们断后的。
纱布绑得很结实,令观殷匆忙间还拽掉了自己几根头发,他记得之前头被撞破流了很多血,不过三四天,现在都结了痂,手臂被撕掉了一整块皮,现在也被血痂覆盖住,甚至不觉得疼了,至于其他擦伤,现在连痕迹都看不到了。
随着手臂上的纱布一圈圈解开,令观殷忽然看到一块形状怪异的伤痕出现在自己的右手掌心。
——拇指大小,轮廓和徒步社成员掌心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
“令观殷!赵阔转进普通病房了,他说想见你。”
导员的声音响起,他一把拉开阻隔帘,令观殷在前一秒拉下了袖子。
“你怎么把纱布拆了?快包上!感染了怎么办?”
“我想明天回学校。”
“……你的伤也挺重的,能回去吗。”
“快好了。”
导员欲言又止,帮令观殷把拖鞋踢到了他脚下:“行,你自己看着办,先去看看赵阔吧,等回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啊?”
“你先去,赵阔嚷着要见嚷了你两天了。”
令观殷趿拉着拖鞋在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病房走廊里穿梭,他忍不住又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那处伤痕还在那,不太深,已经开始愈合了。
可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刻在他手上的呢?
……
“你不知道?”
赵阔下半身插着好几根引流管,上半身艰难地支棱起来看着伸出右手的令观殷,为了做手术他头发被剃掉了,看起来反而比之前帅了些许。
“我只记得我和你头朝下栽下悬崖了,再醒来我就是在医院里。”
“你的意思是中间发生的事儿你都不记得了?”赵阔瞪大了眼睛:“兄弟你别吓唬我。”
“到底怎么回事,你一直醒着是吧?”
“不光我,你也一直醒着啊。”
赵阔蠕动了一下上半身,又啧了一声才指着他的右手说道:“这是你自己拿指甲抠出来的。”
“……什……我自己抠这东西干什么?”
“我们刚掉下去的时候,你后脑勺磕到石头上了,特重,‘咚’的一声,但你抓住了一根树枝,我俩在悬崖上吊了半天,然后你就带着我往下爬,爬得特别快像猴子一样,我都快吓疯了你知道吗。”
“然后爬到一半儿,你就让我自己抓稳,你靠在石头上开始抠自个儿手心,抠得全是血,抠完了,你又往石头上抹。”赵阔用自己全身仅剩的一只能动的胳膊在空中比比划划地说:“抹完你忽然说了句‘不能让祂们出来’然后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我寻思你也没学过西班牙语还是刚果语,特么的像是鬼上身了一样,然后!你!特么的!单手把一个人那么高的大石头从山上掰下来了!”
赵阔看起来快要背过气去了,很快被令观殷按回床上,又往手里塞了一杯水。
“然后呢?”
“然后咱俩和石头一起往下滚,你自己垫在下边儿护着我,我才能活的,我的命是欠你的,大令,咱俩这兄弟得做一辈子。”
“别煽情,你回寝室能自己洗袜子就不错了。”令观殷把赵阔的床调整好,顺手把他换下来的旧尿袋拎出去扔了。
在令观殷出门前,赵阔又叫了他一声。
“大令。”
“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干大事儿去了?你和我们不一样,对吧?”
“……我不知道。”令观殷低下头,又看着自己掌心的那个伤痕。
“你肯定能成,你天生就是做英雄的料,真的。”
令观殷不知道赵阔是否清楚他自己有可能会瘫痪,也不知道他如果真的站不起来了,是不是还能像今天这样毫无芥蒂地夸自己是英雄。
他不觉得自己能当英雄,可他喜欢像老爹那样,长得高,力气大,乐于助人,家里的锦旗挂满了一面墙,街坊邻里都喜欢他老爸,也就连带着喜欢他,他小时候几乎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
成为那样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令观殷能想到的,最有成就感的事。
至于自己丢了的那段记忆,他也有了一些猜测,只是或许要等他找到了那群穿黑马甲的人才能确认。
当天晚上,令观殷踏上了回学校的火车。
火车平稳地穿过漆黑的夜,正如他们来时那样,令观殷掏出了兜里的旧手机,那是导员之前用的,屏幕摔碎了就买了新的,这个就送给了他。
“那个,令观殷,我听赵阔说你们在山上被周教授救过,你既然要提前回去,就去看看周教授吧。”
“……周教授……怎么了?”
“搜救队确认周教授遇难了,葬礼后天十点举行,这是地址,我发给你了。”
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公墓地址,令观殷没去过,但知道那边风景很好,有山有水,还临近一处古代皇家园林。
这样的地方,与那个老爷子是很相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