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学校的令观殷光荣成为了校园传说中神秘怪咖的一员,他的基因检测还需要等一周才能拿到报告,但加入徒步社的手续在半天内就完成了。
不管怎么说他的综合评分和奖学金都有着落了。
晚上,大一新生的宿舍楼走廊寂静无声。
“孩子,跟我走。”
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令观殷幼小的手穿过长长的走廊,这里漆黑一片,唯有惨绿色的应急照明灯勾勒出四周的轮廓,墙面和地板都已贴了瓷砖,走廊两边是一间又一间被玻璃阻断开的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响起,他们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柳爷爷,我不想走,我想跟他们在一起。”
“你留在这有什么用呢?计划早就失败了,甚至这座基地都要被放弃了。”
“那带他们一起走!”
“他们死了!”老人近乎崩溃地压抑着声音说道:“就剩你一个了!”
“没有!你骗人!”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害了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老人一把抱起令观殷,然后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到了走廊尽头,他像是一头健壮的猎豹,而非一位苍老的学者。
“孩子,回家去吧,你还有未来,要健健康康地长大,要成为一个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这个世界的人!”
“可我不想做普通人!回家我就是普通人了!”
“这世上没有普通人,孩子,不论是不是遗族,我们都是同胞,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文明的一部分,每个人都能有所成就,每个独特的思想都非常璀璨,活下去,总有希望。”
老人推开大门,门外是一处非常宽敞的石头广场,凹凸不平的石面满是皑皑白雪,天空昏暗至极,他带着令观殷走到一扇石头门前,割开了他白嫩的手指。
“离开后,你得忘记这里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他们越晚发现你,你就越安全。”
“基地必须毁掉,所有的资料,一个字都不能留!”
然后,老人用令观殷的血抹在了石头门上,令观殷茫然地看着那扇门,看着老人掌心的那个暗红色的伤疤。
“这片虚无之地将恭迎祖龙降临。”
下一刻,石门乃至整个石头广场,轰然崩塌。
令观殷睁开眼,看到的是晨曦的微光透过阳台那扇落地窗照进寝室里,对面赵阔床上还挂着他放假前刚晾上的一排袜子。
窗外叫不出品种的小鸟叽喳了几声,令观殷翻了个身,耳边却仍然回响着那句话。他试着复述,却毫无头绪。
那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发音晦涩,有入音和浊音,令观殷非常确定自己没学过这种语言,但在梦中他却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这片虚无之地将恭迎祖龙降临。”
自从离开那座不存在的雪山之后,令观殷总会做这个梦,很多琐碎的细节在醒来后就消失在了脑海里。
但老人掌心的伤疤和这句话被留了下来,就像是某种知识,或许人会忘记自己在什么情况下学习了某个成语,但这个成语会一直被记住,直到记忆的载体消逝,生命终止。
今天是节后开学第一天,也是大一新生第一次正式上课,时间还早,昨天半夜才回来的小林和大东正在各自床帘里打呼噜。
令观殷静悄悄地来到走廊尽头的水房,撸起袖子,手臂上的伤早就不觉得痛了,可大片的血痂还是显得触目惊心。
昨天被那个宽肩膀扭住胳膊后,血痂裂开几道缝隙,令观殷盯了一会儿,忽然用手抠起一处边角,整块撕了下来。
不太疼,血痂下的皮肤还未愈合完全,冒了点血丝,但更多地方已经被新生的表皮组织填平。
谁能想到五六天前这条胳膊还大大方方地露着白色的筋和鲜红的肉呢。
令观殷把巴掌大的血痂扔进垃圾桶,又开始抠头上的,这次更夸张,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好像从始至终就没受过伤似的。
相比之下,掌心那个被指甲抠出来的火纹就显得恢复异常缓慢了,但伤痕的边缘也透出了暗红色,等它愈合,会是和宽肩膀手上一样的图腾伤疤,和其他人的比起来,显得粗糙且野蛮。
“山海无恙,人世长存。”
令观殷把这几个字记在了心里,一开始听只是觉得有些空泛和形式主义,可接触多了,又觉得作为誓言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