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五层也灌进了海水,船体整个翻倒进海中,越来越多的救援船只赶到周围海面上,等待着游轮沉没,令观殷抱着孩子勉强赶到五层甲板上,有人已经跳入水中,还有人看到远处下层舷窗内有手电光一直在闪。
“下面还有人?”
“别管了,自己能活就不错了。”
“我们现在跳吗?救援队能看到我们吗?”
人群中有三个穿制服的人举着强光手电默默逆向往船舷边缘爬,令观殷赶紧抱着小姑娘追上去。
“你们要去救人?”
三位消防员看到了他身上的潜水服。
“下层还有人被困,我们想拼一把。”
“那我去。”
令观殷说着,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消防战士,接过他们手里的撬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我带了氧气。”
说罢,令观殷抓着栏杆朝船舷爬去,其中有人想跟上他,被另外的人拦住。
“你去了也是拖后腿,这个估计也是那群人里的”
“哪群人?”
“给救生艇手动放勾的那群人,手掌心的皮和肉都勒烂了,钢缆直接搓着骨头往下滑,我听那声都酸牙。”
……
游轮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沉没倒计时,只有右侧最后靠近船尾的部分勉强翘起在水面上。令观殷爬过一扇又一扇狭窄的舷窗,在他来到窗口时,海水已经没过了脚面。
“离窗户远一点!”
令观殷喊完,也不管里面的人听没听见,高高举起手中的撬棍,下一秒,玻璃碎片和海水一起灌入了窗内。
这似乎是个小办公室,一个穿着船员制服的女孩正举着手机往窗口伸手,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胸口,不过几秒钟,这一部分船体已经彻底沉入海面之下,舱外水流倒灌进破碎的舷窗形成了汹涌的水流。
游轮沉没时内外巨大的压差带动周围的海水剧烈涌向船内,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令观殷推进了舷窗,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方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这种对黑暗,未知,失重和窒息的恐慌是人的本能,没经过训练是很难克服的。令观殷也很紧张,但又为“遗族”这两个字有了底气。
随着水流翻滚中,他凭感觉抓到了女孩的衣服,摸索着把氧气面罩叩在了女孩的脸上。却很快因为没有着力点而带着她被水流卷着狠狠撞上舱壁。
开路式氧气瓶的气泡被水流冲撞着向后飞散,女孩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她的体温似乎成为了海水中唯一的热源,令观殷不知道水中救援姿势该是什么样的,但抓紧了总没错。
他攥着女孩的制服外套,凭绝对的力量挣脱向下的暗流,带着她向舷窗外游去。
海水很混浊,即便打开头上的照明灯,能见范围也不过数十厘米,一片混沌中,令观殷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女孩以至她猛地下滑去,但他一只手抓着她,就像铁钳似的,不容置疑地带她冲出水面。
他们出水的位置在货轮附近,不偏不倚在救援船围成的圈子中心。
此时游轮已经彻底沉没,救援船在来往搜救,纷杂的灯光在漆黑的海面上形成零散的锚点,令观殷双手把女孩举起,让她可以摘下面罩尽情呼吸。
“这里有人!过来接一下!”
“这里有人!”
一艘救援船迅速靠近,两个套着救生衣的男人奋力伸出了手,令观殷把女孩举到船上,而在这个交接的过程中,她尖叫出声。
“我的腿!”
令观殷转头,他头顶的照明灯随之照亮了她无力下垂的,扭曲的小腿。
“刚才上浮的时候我腿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可能是窗框吧,我不知道。”
“没事,我们先给你固定,到岸上就有救护车了。”
令观殷盯着她的腿,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撞到了窗框上,而是自己踢断的。
“小伙子,你也上来!”
“我不用,我还能再下去看看。”
令观殷刚松开扒着船舷的手,又听那刚被救上来的姑娘急忙叫道:“还有人!在机修间,有三个人,他们没窗户。”
“好,我知道了。”
旁边的两个人极力劝阻令观殷,在他们看来海底沉船应该面临的是打捞而不是救援。
“没事,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
令观殷再次潜入水中,周围除了水流没有其他声音,混浊的海水中偶尔能看到鱼群,但它们能精准而灵巧地避开深潜的人类。
遗族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征服自然的,他在一片黑暗的海水中迅速下潜,急剧上升的水压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他曾在体育馆的游泳池里试过,知道自己能闭气至少八十分钟以上,是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三倍多。
这里地处内海,水深不过三四十米,凭借极快的游速在海底寻找了近十分钟后,令观殷再次看到了面前的庞然大物。
这艘游轮是今年刚交付的最新产品,连船底的红色涂漆都还光亮鲜艳,令观殷顺着船底,摸索到了那扇被他打破的舷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