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十天上元灯会之后,少了那些穿着怪异的番邦异域的使节,最主要是没有了金人和辽人使节,汴京城终于又和往日一样热闹起来,热闹中带着安宁。热闹自然是勾栏酒肆、花街柳巷,哪怕是夜里子时安宁当然是说城里再也没有了让人心惊肉跳的炸箭轰鸣声和喊杀声,汴京城里何时有过那般乱呢?城里的宵小之徒最多就是偷些银两,骗些钱财,就是杀个人,也会偷偷摸摸的,提防给公人捉拿,何曾敢像那辽人驸马和金人小将军之间刀弩齐上般,不怕王法?
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自从辽人驸马和金人小将军两伙人在马行街上火拼,又乘坐飞天神车飞出汴京城,汴京城里上至朝廷,下至平民百姓,就如同商量好一般,谁也没有在公开说起过,也没有听说朝廷因为使臣光天化日之下持械行凶而追究开封府尹的罪责。
可是汴京城里那段时间,还是有三件事私底下议论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自大宋立国一来,从未听说的大事:上一科的进士,姓张,名之野,在去巨野赴任的途中,被贼人杀死,尸体丢到了路边树林里,过了十多天,才有附近拾柴的人发现后告官。听说那个死的进士可是在汴京城里等了快两年了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还没有到任就死了。
第二件事就是辽人驸马逃走的那天,就连辽人下榻的都亭驿都走了水,幸亏汴京城里的三十尺高的望火楼不是摆设,潜火队的军士火速赶来,用救火的家什很快将火扑灭了。有人说是辽人临行前纵火烧都亭驿泄愤,马上便有人站出来反驳,说辽人离城一个时辰后,都亭驿才走的水,此火与辽人无关。奇怪的是,这次都亭驿走水,朝廷也是不哼不哈,就当没发生一般,殊为难解。
第三件事就更是古怪了。辽人驸马走后的第五天,便有十几辆马车,出了汴京城北门,由一队禁军押送,向北去了。据内情人说,车上可都是官家当初赐给辽人驸马的绢帛银两,辽人走得急,如今着人送去燕京。一时间,人人都说官家仁厚,一言千金,既是赏赐给了辽人驸马,不管辽人驸马在汴京如何作乱,仍还差人将这些银绢送去,只此一事,便可感化番人了。
当然,这十多车银绢不是自家的,谁说起来也不觉得心疼,而且说过之后就忘记了,眼看春日已近,汴京百姓又开始了插花踏青的游玩。唯有王黼,越想越气,每日里从朝中回来,便闷在家里。
那个倒霉的进士,上任是他安排的,赴死也是他派人做的。他不得不这样,虽说杀死这个进士,连断尾求生都算不上,甚至他现在都想不起这个进士的姓名了。可是他在得知,茂德帝姬派宫里人把守都亭驿,不许任何人进出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心了,因为绸缎庄郑掌柜派出去遣散那些唱艳曲的一个手下失踪了,他的心腹小九儿派出去到都亭驿纵火的两个人也没有回来。这些事放在一起,王黼才明白下面办事的人出了差错,这才派小九儿亲自带人,追杀那个拿着官文印信到巨野上任的进士。
这个进士可是有官身的人,而且还到过自己的府上,见过自己,比起那些绸缎庄的伙计、街上唱艳曲的闲汉,说出来的话可要更令人相信。
宁可多杀十个这样的进士,也绝不能任由这样的进士说出去一句不利自己的话!
当然,王黼也授意心腹小九儿,派人想法儿混进都亭驿,探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最紧要便是消除他与这些事的证据,不要让自己抽身不得。
这一件事,小九儿干得倒是利索,借那个纵火不成的两个人身上带着的硫磺、火油等引燃物,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想必是没有了人证,官家后来竟也没有再过问。十多天来的风波终于落下了尘埃,等二月将要过完,王黼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