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余奶奶讲了在山区小院巧遇小草的事，也讲了王爷爷，奶奶的安葬情况和山坎村的抗洪抢险的惊险感人故事。

余奶奶惊奇地张嘴合不拢：“哎！！竟有如此的奇迹？！真的是缘份！缘份啊！”

老人惊得差点背了气，咳喘着：“好啊！好啊！老天有眼，保佑我草儿平安回家，好人有好报呀！谢谢上帝保佑。”

余奶奶高兴得不知如是好………

见她精神比昨晚好，她冰凉的手牵着小草的小手：：“草儿今天就跟大哥回家了，真好——也是我的心愿。”

小草硬咽着：“奶奶，你病会好起来的，你要多吃饭，按时吃药，病才好很快，是听爷爷生前说的。”

余奶奶字斟句酌地说：“草儿呀，我的病情，只有吃你爷爷的医药才能好，他走了，恐怕——我也该走了。”

余奶奶虚着眼睛端详小草：“草儿好孩子，命中占贵人，你将来不一定大福大贵，但一定是平平安安。”

小草忍不住的泪在小脸颊上流淌：

“奶奶，草儿还要回来看您，养好病啊！再见，奶奶。”

大嫂要照顾她妈妈。小苹跟着李斌大哥离开了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镇。小镇汽车站是她曾多次见过的转盘，转盘中央有一棵巨伞似的黄角树，她眼里盈着凝惑的泪水，望着车窗外的田野，村庄一闪而过。下车后又走了好久才到大江的码头。

小草第一见次坐船，她对江水恐惧之极，爷爷奶奶都是葬身于水中，她不敢面对江水，只瞟视大江两岸高山峡谷和来往船只，还有光着上身拉船的纤夫，并不像去年冬跟大表姐第一次见大城市那么稀罕，而今的小草是有苦难经历的小大人了，心里有种不可名状思绪。

午后才到城市码头，下船后上坡，跟李斌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大街小巷，上坡下坎，小草不知所以然地走着，他们在一家饭馆吃了午饭。小草看大街边有烧饼摊，这诱人的香味刺激她的味觉，唤起她从大表姐家离走，流浪中吃烧饼的那段揪心往事，

李斌见小草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妹，想吃烧饼吗？”李斌给她买了几个，小草拿着嗅嗅，舔舔，

李斌笑着问：“小妹，烧饼不好吃吗？”

“太好吃了，我想带回家给爸妈.姐们和院里的小朋友们吃“小草不好意地说。

”啊！没事，他又买了十多，他说烧饼太占地方，我们到糖果糕点店多买些别的礼物送给你们。

他们带着大袋小包的物品，坐上回家的汽车。她好奇地想从车窗外一闪即逝中的景物，找她似乎见过的环境，心里湧动着既甜密又酸楚的情绪，两行莫名的泪从她幼小的心灵里溢出………。

太阳将西沉，他们在远郊下了汽车，小草又看见那个熟悉的大转盘上那棵如巨斧下盘根错节的大黄角树，才如梦初醒：

“哎呀！大哥，这才是我们回家的路啊！都怪我不好，走迷了路，给这么多人带来太多麻烦，我真是傻儿。”

李斌微笑：“小妹，你把回家的车坐错了方向，离家越来越远，怎么能找到回家的路呢？这不怪你，你年纪太小，记不了太多的事，而川渝地区太大，到处都有黄角树，相同的地形也多，就是大人也容易走错，何况你还小，认错路是正常的，小妹别太责怪自己。

对你而言，从另一个角度讲也是好事，因迷路中又经历了与你同龄孩子无法想像的苦难，又遇见了这么多好人相助，学到了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你的这段磨难历程，促使你坚强勇敢，智慧，善良爱心。从而垫定了将来人生路的基础。这是你一生中不可磨灭的记忆，也是你一生中难得的宝贵财富。我現在给你讲这些话你还不懂，待到长大后就理解了。

小草换着小脑袋，忽闪着双眼：“大哥，我真听不懂你的话，等我懂了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李斌笑咪咪轻抚她的羊角辫：“这个小可爱真叫人心痛。”

临降的暮色催促他们归家的脚步，山野里升腾的地气，乡民们焚烧的杂草芳香四溢，烧烬烟雾夜雾轻纱似的漫游。归窠的鸟叽喳闹林，秋蝉也随声附和，燕子，蜻蜓在暮色中忽高忽低的觅食，蜻蛙在收割了的水稻田里咕呱咕呱地跳跃猎食蚱蜢……

这一切小草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她魂牵梦缭的弯塘村小河展示在她眼前，走过那座木石结构的小拱桥。回到湾塘大院时天已黑尽。

一群小朋友在月光下的院坝里嬉闹捉迷藏，八姐首先看见小草，她一溜烟地跑来抱住她：

“啊呀！我小妹可回来啦。”

小伙伴们欢喜地围着小草，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小草，你的啥才回来呢？小菜，我们好想你啊，小章，这么久你到哪儿去啦？”

小草不知如何回答爱她的小伙伴们，只是笑着把包里的水果糖大把大把的抓出来大家分享。

八姐拥着小草，还没进门就大声喊：

“爸爸，妈妈，四姐，五姐，我们的小草和李斌大哥回来啦！”

四姐五姐兴奋地搂着小草亲了又亲。微弱的煤油灯下模糊地照着二老苍老憔悴的面颊，他们如梦般地愣在竹桌子旁一时回不过神来。

李斌把一大堆礼物放在桌上，亲热地拉着老师手骨青筋子：“老師，師母，真的是小妹回来啦。”

他们这才回过神抱着小草，泪流满面。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梳理稀疏的花白头发，苦涩地端详将一年未见的小女儿，长大了一圈，稚嫩的小脸蛋隐藏着磨难和苍桑，催熟的印迹。

李斌把小草走丢后经历，简略向她亲人叙述后，姐姐们惊讶沉思无语。

妈妈含着酸楚的泪抱怨大表姐的谎言，悔恨自己不该让她出去见“世面”，心里灌满五味杂陈：

“草儿啊，你父母无能让你受苦了。与其说是你命苦，还不如说你是一个幸运儿，在绝境中总有贵人相助。待我腿疾好转，我定要去拜见，酬谢我小女的贵人们。”

祝小草归来和爸爸的得意门生，只好杀了一只正下蛋大母鸡，赶忙炖在砂锅里当晚餐。当小草看见竹桌中间的那只大青花磁碗里躺着的鸡诱人的香味飘满房间，让人馋涎欲滴。妈妈刚给小草挟了一个鸡翅膀，她悠然恍忽从脑中闪出她流浪中发高烧病危时的那恶梦，情境完全一样：！她骇地拽住妈妈衣角，面色煞白地瑟瑟发抖：妈妈心领神会女儿的这种怪异动作，因的她也曾做过同样的梦，

妈妈温柔安抚小草：

“小女不怕，这不是梦，是真心啊，妈妈对不起草儿，以后的日子再苦再难，哪怕吃草根树皮也别让孩子离开家……。”

这一夜，爸爸和李斌促膝长谈，并让李斌回城告诉小草的长兄撤销对万金的起诉和小草回家的情况，同时告诉二表姐和叶大姐母女小草回家了。并转告叶氏妇女，深表她们对小草的关爱，致以深切敬谢意礼。

次日清晨早饭后，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小草一家恋恋不舍地送李斌回城上班。刚到小河边石木拱桥时，见到七哥汗流奕背的踏上小桥，他兴奋地窜过小桥，抱起小草：

“我的梦好灵验啊！梦见小草，李斌大哥带她回家了：我醒来五更起床就往家跑，兑现妹妹想吃的好东西。”

他从小口袋里掏出薄荷糖和麻糖杆分享给大家他歪着头逗八妹，小草：“好吃吧？嗯！七哥没哄你们吧！！”

他的调皮滑稽动作逗得大家直东。他又一本正经的说：“我已考上川渝最棒的中学—四十一中，大哥供我的生活费，学费。我还要利用节假日到二姑的茶馆里打工当跑堂茶馆挣点小钱减轻大哥和家里的负担，所以节假日我都不能回家。我们今天开学，就和斌哥回城到校吧，家也不回了，在这儿看見你们就行了。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也能挣几个小钱贴补家用。”

一家人目送七哥，李斌大哥走过小拱桥，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对岸的竹林深处。在七哥那朝气勃勃自尊自强自信和爱心满满，乐观助学自立的精神感染中鼓励姐妹们努力学习，克服家庭的暂时贫困，迎接美好的未来。在父母的心中升腾起一束耀眼希望之光：孩子们的优秀品质，就是父亲最好的礼物和慰藉。

姐姐们各自到校上课，妈妈拖着病腿忙着繁琐的家务活。爸爸不安地搓着手在屋里徘徊；他曾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后，主办了新文化小学，解放后演变的公立中心小学，同时爸爸也免职回乡接受劳动改造。小草也被中心小学之门外，他只好家送小草到离较远的村小，求他原来的同事接收小草入学，否则，小草，一生就面临学龄的荒废。

小草像童话《木偶奇遇记》里的皮诺曹一样，外出流落的奇遇，曲折艰辛的历程，教会了她如何分辩真善美，恶与丑。

回到家后，她比同龄孩子成熟懂事，多了深层次的思考。她不愿把自己将一年的生活遭遇的伤痛揭示于人，而是深藏记忆中，让它慢慢蜕变为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因此她入学后，一直是优等生，深受老师同学喜欢的班干部。

然而这仅仅是她人生的开端，将来的命运如何？谁也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