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先生本名周正浩,字祥松,原是行省从六品的员外郎,因吕文焕去职后,行省大员都由蒙古人和色目人担任,而这些人对汉地的治理都没什么经验,乞住到任后,倾心结交当地汉人士子和大家,这周正浩因“颇熟汉地之事,赞画有方”,被乞住上奏破格提拔为从五品的郎中,周正浩感恩戴德,为报知遇之恩,每有不决之事,总能恰到好处的出谋划策,因此,深受乞住信赖。
周正浩刚刚坐下,还未喝一口水,乞住将一份圣旨递给他“这圣旨本来只能口传,但祥松不是外人,可请一观,看此事如何处置”,周正浩接过圣旨,先喝了口茶,随即展开圣旨,他看的很仔细,慢慢看完,低头想了想,随即捋着下巴上四根胡须,说道“此事不难”。
“哦,年初商议的是8万石,如今却变成了20万石,如何不难”乞住奇怪道,“年初8万石说的不过是1季的收货量,但现在岭南尤其是宣慰司所辖之地,都是种植占城稻,可一年两熟,如此,所谓20万石新增征收量不过4万石而已,对宣慰司6路3军来说,不算太难”周正浩回道。
“祥松还是太乐观了,便依你所说,1年收割2季,但今年征收8万石储备到明年还有8万石吗”乞住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周正浩也开始思考起来,“如果当季征收8万石,即便是放在这湖广行省官仓,各种消耗如雀鼠耗等,加上来年部分霉烂舍弃之粮,最后能有好粮7万5千石就不错了,更何况是地方官仓”乞住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按7万石算了,2季14万石,也只缺口6万石,也不算太难吧,大人”周正浩说道,“唉”乞住叹了口气道“明年那一季收获后还要运到军营驻地,云南千里之地,陆路山高林密,顺水路则要逆流而上,运去所需人力且不论,路上人亦要消耗,20万石军粮,能运到15万石到驻地就不错了”。
“这样,就要缺口至少11万石了”周正浩也沉思起来,乞住又道“而且,宣慰司北部4路,已多次征收了,西部3军,除南宁外,那2军自给尚欠不足,这几年却仍在供应边境驻军,前年,行省未与宣慰司协商便征收粮赋,不仅北部4路,南部雷州路也征收了,南方官绅士民多有怨言,朝堂之上南臣也是群情汹汹,吕大人便是因此辞任赴大都的”。
“缺口虽是不小,但也并非全无办法”周正浩道,“哦,祥松但说无妨”乞住道,“宣慰司北部数路虽已征收过1次或2次,但以产量看,12万石还能拿出,西部只能自给和供应边防驻军,可暂不征收或少量征收,但南部琼州路,自前宋以来,无论如何兵凶战危,都未在此征兵征粮征赋过,如今征收,可承担至少一半分量,12万石甚至更多,都可征收”周正浩缓缓道。
“琼州路,化外黎獠之地,能有这么多粮食”乞住瞪大了眼,周正浩点点头道“卑职有一同年姓任名之明,在琼州路乾宁府任同知,据他说,那琼州路土地肥沃、雨量充沛,占城稻可1年2熟甚至3熟,黎獠粮食多的根本吃不完,常与外人交易,前此湖广征粮,多有官府粮商从此地购粮,数额巨大,连大都都有所闻,此间汉地粮食产量也是甚巨”。
“是这样”乞住点了点头,“大人只管严令宣慰司必须办理完成,至于明年抽点人手运粮去大军驻地,亦交由宣慰司征发,此次没有任何协商余地,大人只管严令便是,可说是陛下口谕”周正浩道,“这...能行吗”乞住谦虚问道,“大人看这圣旨,严令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大人可见过圣旨如此明确规定数额、期限的”周正浩道。
乞住摇了摇头道“明确规定数额的有过,明确期限的也有过,但数额、期限全部明确的倒还未见”,“那就是了,这必是陛下心急如焚,但南臣又多方掣肘,陛下不得不稍作让步的结果,看似让步,其实是更严厉了,所以,大人只管严令,不需协商,就说是陛下口谕,宣慰司如有意见,可让他们直接去大都跟陛下当面对质”周正浩笑道。
“跟陛下当面”乞住一愣,马上大笑起来“哈哈,祥松之意,实在是高,本堂这就下文”,“大人不光下文,还可把这圣旨抄件给一份给宣慰司”周正浩端起茶碗道,“好好”。
9月,雷州,宣慰司衙门,张总管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呈文和圣旨抄件,不住的叹气,须臾,1个尖嘴猴腮蓝眼睛的管勾跑了进来“大人召唤小的”,“脱罕来了,坐吧”张总管有气无力道,“大人何事如此焦心”脱罕边坐边问道,“你自己看吧”张总管有气无力的拿起桌上的呈文和圣旨抄件,递给脱罕。
脱罕仔细看完后,说道“看来陛下这次是有些动怒了,宣慰司协商之权..”说罢摇了摇头,张总管苦笑道“其实早已如此,本总管来前就听说,前年就已经如此了”,脱罕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次只能遵照执行了”。
“执行,谈何容易”张总管道“宣慰司所辖6路3军,北部4路已被征收过2次,西部3军自给尚且不足,还要供应边防,南部雷州路前年亦被征收1次,加上前宋余孽在此地与本朝反复鏖兵2年之久,数次扫地为兵、净仓为食,自前年朝廷未与宣慰司协商,直接在此地征收后,民间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官绅士民多有抱怨,如今如何去征收这许多粮食”。
“大人,南部琼州路不是还从来未征收过吗”脱罕道,“琼州路,化外黎獠之地,据乾宁同知任之明说,此地土地肥沃、粮产丰富,占城稻可1年2熟甚至3熟,黎獠吃不完,常与外人交易,但本总管恐有夸大之词,何况,就算如此,又能征收多少呢”张总管道。
“大人此言差矣,此次朝廷征收20万石,琼州一路,便至少可出半数”脱罕道,“这么多”张总管瞪大了眼睛,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就算能征到10万石,但只能分2季征收,今年征的5万石,来年耗损,宣慰司官仓又不比行省,恐怕到时只有4万多石,如之奈何”。
“大人,那就征收12万石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脱罕道,张总管还是摇了摇头道“宣慰司要自己征发徭役,让人把粮食送到云南大军驻地,民夫一路还得消耗,数万民夫辗转数月,起码要耗粮3万石”,“那就征收14万石,还有1万石的消耗摊到西部3军”脱罕道。
“14万石,琼州一路,就算2季征收,有那么多粮食吗”张总管有些不信,“大人,如今南方10数路之民纷纷逃亡琼州,琼州汉民不下十万,汉地虽然粮产也大,但人口众多,征收过重亦招致民变,但山中黎獠不同,占据大片良田,但人口很少,可最大量的征收”脱罕道。
“那岂不是有竭泽而渔之嫌”张总管又道,“呵呵,大人,黎獠乃海外野人,连南人尚且不如,大人又何须为黎獠担心,而且,如此一来,黎獠各寨必会为征粮份额开始大规模械斗,自相残杀,倒是少了朝廷很多麻烦”脱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