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很粗的麻绳经过长年累月之后,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油脂,就像一条黑亮的脐带,把越来越魁梧的阿德和那个越来越干瘪的老太太捆绑在了一起。
几年以后,他奶奶死了。
他把老太太埋到地里的时候,哭得那么悲伤,像个大人,像个聪明人那样,听上去根本不是一个傻子的哭声。
差不多埋好以后,他哭着趴在那个瘪瘪的坟包上面,泪水和泥土搅在一起,糊在了他的脸上,就像是个撕心裂肺的滑稽小丑,惹得围观的人一阵干笑。
‘他能把老太婆埋到地里,知道掉两滴眼泪,老太婆就算没有白养活他。’有人一本正经地这么说。
那根黑亮的绳子还是像一条干瘪的脐带一样,连接着坟包内的老太太和严阿德。
他趴在坟包上,身上还系着那根绳子。
围观的人打量着,议论着,猜测他知不知道要解开绳子了,或者该怎样弄断了也好,但谁也没有上前帮他一下,提醒他一下的意思。
我当时觉得他可怜极了,所以上前帮他解开了绳子。
那是我第一次触碰到那根绳子,那上面,你甚至能摸到一层厚厚的覆盖物,不硬,也没有想象中的发粘;那也是我第一次那么靠近一个坟包,在我父母去世之前......
当时,我确定自己闻到了尸体的气味儿,那种腐烂的臭味儿......凉凉的,透过坟墓,穿过那些泥土,进到了我的鼻腔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乎没有人帮忙,严阿德把坟墓挖得太浅了......我真的闻到了那种气味儿。
青鹿湾爆发污染的那个深夜,我待在自家的院子里,再次闻到了那个气味儿......
再后来,我和村子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去青鹿湾偷看过,那里的地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一种黑乎乎的、粘稠的液体纠集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就好像有一个怪物浮在青鹿湾上空,狠狠地吐了一大口恶心的黑痰......重重砸在地面上,溅得到处都是......”
往事似乎浮现在眼前,他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冷颤。
受伤的乔拉、年龄大了的严正明和詹姆斯教授,每人提着一点轻便的行李,其余人分担了余下的,我们就这样下了车,开始徒步前行。
表面鼓起大包、结了硬壳的沙子,内里是松软的,尖锐的石头和一碰就会碎成渣子,让我们脚下一下子踩空的木头,总使我们有一种身处在即将崩塌的山脊上的感觉。
此时的太阳正烈,炙烤着我们脚下的土地,空气中隐隐弥漫出一种类似于盐酸或者草酸的气味儿,但我们的检测仪器依旧显示,这里的空气不会对我们的健康造成任何影响。
詹姆斯教授一边走路,一边在笔记本上描画着这里的地形、地面上不寻常的大裂缝,和那些似乎暗藏着危险的、洪水流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