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若是惊了蛇,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皇帝会有短暂的安全,若是没有惊到蛇,那我们就依计行事,引蛇出洞。”成昭肯定地说。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见招拆招了,庭弈容乖乖听从,依照成昭的旨意行事。
人生二十年,只有刚到庭府那些日子,是她短暂的快乐时光,后来随成昭入宫,长在囚笼一般的皇宫里,只有成昭一直保护着她,成昭像四角皇宫里的一棵大树,荫庇着庭家的每一个人。
庭弈容并非固执之人,心中明白,皇室总是腥风血雨,一路坎坷,但她必须学会自己生根,有朝一日她也要勇敢地站出来,竭尽所能地保护成昭和皇帝。
只是,她需要时间,需要过程。
几日后,庭弈钧回宫,秘密带回了四位从民间寻来大夫,在成昭的安排下,几名大夫乔装成太监,进了重华宫,明为侍奉太后,实则救治皇帝。
庭弈钧带四位“太监”入重华宫,为掩人耳目,四人皆身穿太监服饰,先去后院厢房等待召见。
成昭和庭弈容远远观望着庭弈钧带来的四位大夫,有三位大夫虽身着太监服饰,但仪态气质端正,不像太监那般谨慎,至于这第四位大夫,吊儿郎当晃晃悠悠的,疯癫的样子不像太监,更不像大夫。
成昭心中暗想,穿太监衣服真是多此一举。
随后庭弈钧先面见两宫太后,成昭问庭弈钧:“为何不直接将四位大夫带到哀家面前,还要单独回禀?难道这四位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庭弈钧点点头回答说:“禀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臣已详细查明孟大夫、苏大夫、金三位大夫的身世背景和人际往来,都没有问题,他们医术高明,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医馆,在京内确实都小有名气。至于第四位…确实有些问题,臣实在拿不定主意。”
庭弈钧抬头看了一眼成昭,等待成昭的问询,还没等成昭示意,庭弈容已经耐不住性子追问道:“第四位怎么了?”
成昭心里清楚庭弈容着急,她安抚道:“沉住气,别着急,让弈钧慢慢讲。”
庭弈钧接着说道:“第四位大夫,举止疯癫、言行古怪,十分荒谬。”
“既然疯癫古怪、举止荒谬,为何带进宫里?”庭弈容疑惑问道。
“臣遍访民间百姓,听闻此人医术十分高明,曾救治过许多病入膏肓的孩童,而且此人多行善举,从不收取穷苦百姓的医药费用。”
“哦,他叫什么名字?”成昭问道。
“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一直住在城西昌平坊,坊民们都喊他秃头。”
“啊?那四位大夫,似是无人秃头呀?”
庭弈容着急发问,庭弈钧的回答令她十分惊讶,她仔细回忆着半个时辰前看到的四位大夫的模样,四人皆有束发,无人秃头。
成昭倒是毫不惊讶,继续问道:“这几位大夫的身份来历可曾查清楚了?”
“回禀太皇太后,孟大夫、苏大夫、金大夫都查清楚了,身份暂无问题。只是这秃头大夫…他疯疯癫癫的,问他什么都不肯正经回答,臣走访了附近的坊民,只打听到他是一方游医,前年才来京城落脚,坊民们都热心推荐他,臣这才将他带进宫里来。”庭弈钧回答说。
庭弈容见过这四位大夫后,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是这位秃头大夫,看起来十分荒谬,她担心地问庭弈钧:“这四位民间大夫,医术真的可以吗?会不会耽误琅儿病情?”
彼时成昭也细细观察这四位民间大夫过,确实感觉其中三位大夫看起来都比较可靠,至于这位秃头大夫,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出头,比一般文弱儒雅的大夫高大许多,只是身型瘦削,身形和寻常戏文里说唱的瘦小佝偻的神医有所不同,但那股子疯癫劲倒是传神。
只不过那疯癫劲却像是装的。
感觉是哪里不一样,成昭有所怀疑,却一时也说不出来,不过,天下百姓千千万,人各有不同也是常事,民间常说疯医多圣手,说不定此人有什么妙手回春之术,可枯骨生肉,起死回生。
“用人不疑,且让他们先行诊断一番也无妨,民间游医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妙手回春。”
随后成昭吩咐四位大夫去给小皇帝轮番会诊,然后和庭弈容一起仔细听取了几位大夫的诊治结果。
三位大夫的诊断皆与齐修的诊断大差不差,但对皇帝所中之毒,均持保守态度,他们一致要求再查再验过后,才会给出结论。
只有这位秃头大夫,不屑一顾地说道:“不过就是附子过量引发的中毒,你们看不出来?”
孟大夫对秃头大夫的态度十分不满,他反驳道:“一派胡言,圣上中毒征兆如此明显,要是附子中毒,按剂量来看,圣上都…都…”
后面的话,孟大夫不敢直言,吞吞吐吐,又把话咽了下去。
秃头却大大咧咧喊道:“你想说都要死了是吧?”
孟大夫哑口无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两宫太后,只见皇太后眉头一皱,吓得孟大夫赶紧低头便辩解:“请太后娘娘恕罪,草民并无此意啊太后娘娘!”
庭弈容拧着眉头忍不住看了看成昭,成昭却面无太多表情,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秃头和他们争论。
秃头还是咋咋呼呼,嚷嚷道:“小皇帝中的毒,可不只是附子,肯定还有贝母啊,贝母附子相克,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孟大夫悄悄松了口气,言多必失,不如闭嘴,让那秃头自说自话去吧。
几位大夫都沉默不语,其实附子与贝母配伍所产生的毒素剂量不定,是否致命难下定论,且用毒之人十分谨慎,所用剂量很少,小皇帝中毒后的表现症状又和寻常疾病引发的呕吐、恶心、肢体麻木等身体反应相似,所以他们有所猜测,却只敢怀疑,不敢确诊,只好用药维稳,又不谋而合地对两宫太后隐瞒,不敢直陈。
见三位大夫沉默不语,成昭沉声道:“几位大夫医术精湛,在民间也是小有名气,皇帝病重,事关江山社稷,请诸位大夫大胆诊治,不要有所隐瞒,哀家和皇太后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若回天无力,也断然不会随意加罪于诸位。”
三位大夫应声跪下,只有秃头大夫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一旁孟大夫看不下去了,扯了他的衣服小声说道:“快跪下吧你!疯了一样。”
成昭继续说道:“如今京内居心叵测之人甚多,哀家私下里请诸位大夫救治皇帝,不宜让更多人知晓,因此不得不委屈各位,暂居重华宫偏房内,其他太监已经挪走,委屈几位暂留于此。待皇帝病愈后,即送你们出宫,哀家也会给你们厚重的封赏。”
“皇帝与江山社稷,就交给几位大夫了。”
三位大夫跪在地上连连点头,秃头也有模有样地磕了几个头,成昭不动声色地瞧着,心中淡然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