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踩在一周没扫的地板上,考虑是否应该在今晚打扫一下房间,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重物落地。
苏晓樯面颊泛红,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此时的画面颇有些像童话故事,柔弱的女孩用一个优美的姿势跌倒在地,等待着王子或者骑士、勇者什么的,将她抱起来。
罗纳德有些抓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把手背靠在苏晓樯额头上,滚烫的温度令他一惊。
苏晓樯发烧了。
不仅仅是因为长时间处于低温状态,更主要的是膝盖破皮后再淋雨,因而产生了细菌感染、伤口发炎等一系列后遗症,她强撑着到老唐住所时,膝盖已经红肿不堪了。
苏晓樯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看见的是这个小房间的一切。
因此她做了个布鲁克林的梦。
她梦见自己是一个布鲁克林的傻小子,傻愣愣地在暗无天日的出租屋内。窗外一片漆黑,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唯有一台亮着白光的电脑。
他哭过、嘶吼过,抱怨过世界的不公平,可从不会有人回应他,外边高架轻轨驶过的噪音掩盖了一切。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用二傻子一样的笑声填满黑夜,让自己沉湎在虚拟的世界,假装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这个二百五无聊的时候会做什么呢?也许是对着电脑讲话吧,和天南海北的网友大聊特聊,过后还是一个人默默蹲在屋里啃热狗。
苏晓樯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何她感觉房间有一种异样感,那是汪洋般的孤独。
梦的视角仿佛发生了些变化,苏晓樯从男孩身上脱离出来,她站在罗纳德身后看着他,看着他在这里度过无数个难熬的夜晚。
时光如梭,画面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在漆黑的房间,罗纳德昼夜颠倒,时而躺床上叹气,时而打开电视放肥皂剧,时而用鼠标操纵千军万马,但这里永远只有罗纳德的傻笑声,没有第二个人,永远。
他一个人,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苏晓樯沉默着看着那个家伙,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真的很惨吗?”苏晓樯轻声问自己。
因为朋友们都不联系她,苏晓樯就赌气一个人来到美国,来之前还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但天知道路明非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也许他们现在正忙的焦头烂额呢?又也许她爸爸并不是一个处处想要控制她的坏蛋,只是一个关心女儿安危的老父亲,现在正在急的到处找她?
如果她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可怜鬼,惨到要在大街上飙泪才能表达自己的愤懑,那罗纳德算什么?他是不是每天都要以头撞地,血溅三尺,才足以控诉社会的不公平?
苏晓樯很难想象,一个高中辍学的男生,孤身一人,要流多少血,流多少泪,才能在混乱的布鲁克林生活下来。
但老唐却见人就笑,天天一脸二百五模样,他的笑容简单且快乐。苏晓樯想起那次生日聚会,罗纳德扮演了个红鼻子小丑,他捏着红鼻子踩着单车,逗得在场每一个人都乐呵呵的。
真搞笑。
可他凭什么?
老唐明明才是那个可怜人。
为什么总是他在扮演小丑,在逗大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