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剑为侠士夜作装(1 / 2)京城祸首页

烛应城,日耀街。

东方的地平线上,逐渐升起一轮赤红的大日,黑夜向西退去,光明洒向大地。

叶文早早地等候在金榜张贴处,很快,他身边围起了一大群人,有考生,也有看热闹的市民。

“散开散开!无关人士不要围在这里堵着路!”两位官兵大声嚷着,人群闪开一条缝,一位官员带着金榜走入人群。

领头的官员背靠墙,面对人群,环视了一番众人。面前的人们眼中带着殷切的光,有的甚至急不可耐,不停的用衣服擦手、轻轻地跺着脚。

“咳咳。”领头官员很满意周围人的反应,清了清嗓子,张开巨大的金榜。

“殿试三鼎甲!”他用洪亮的嗓门喊道,周围人立刻安静下来,纷纷竖起耳朵听。

“一甲及第,状元……”叶文紧张地听着,他自认为才学不输任何一人,目标自然是状元,“……左平仙!”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状元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左平仙这人叶文也有所耳闻,是一个贵族的庶子,很受宠爱。好吧,叶文想,这个人的勤勉也是京城人尽皆知,又自小有极好的先生来教,高中状元实至名归。

“一甲及第,榜眼……”叶文吞了口唾液,他似乎已经紧张得出现了幻觉,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濮阳夜!”

这次的欢呼声比状元还要剧烈,叶文知道为什么,濮阳,这是皇姓。叶文早就知道有位小王爷参加了考试,还是从乡试一场不差地考上来的,是个怪人。

“哈哈哈哈哈哈!”那位小王爷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叶文扭头看去,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大概只有阿怜那么大。

“左兄,你之前说我进不了三鼎甲,现在我身为榜眼,你还有什么话能说?”濮阳夜还没长成,比左平仙矮了一头,他穿着蟒袍,神气洋洋地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左平仙。

“小王爷天资聪慧,左某佩服。”左平仙倒是十分儒雅,穿着一身水墨袍,拱手拜了拜。

“一甲及第,探花……”等人群中的骚动逐渐平息下来,领头的官员接着开口。

叶文看着风光无限的左平仙和濮阳夜,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他并不因为两人的贵族身份而怀疑他们的才学,但自己被别人比下去总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且他们有一群人围着庆祝,自己则是孤身一人前来赶考,赞美和拥簇从来不属于自己。

“……叶文!”领头官员洪亮的声音传来。

叶文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更多的是一种石头落地的平稳感,他长吁一口气,终于挂起来一抹笑。

周围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寻找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探花。

叶文向着领头官员微微而拜,官员也微笑着点头报以致意。

“是他!”眼尖的濮阳夜注意到了叶文的小动作,大喊着指向叶文。

叶文一惊,扭头看去,对上了濮阳夜和左平仙的目光。

“啪啪啪……”左平仙鼓起掌来。

“啪啪啪……”周围人鼓起掌来。

“哎,小伙子年轻有为啊。”围观的一位老大爷笑着拍了拍叶文的肩膀。

“是呀是呀,”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应和起来,“三鼎甲都是青年才俊,咱们应朝还能再盛三百年……”

叶文感受着周围人赞许的目光,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左平仙和濮阳夜走上前来,叶文连忙拱手而拜,“多谢二位……”

“谢什么!”濮阳夜摆摆手,“我还从没见过哪个探花不是风风光光的呢!”

左平仙拍了拍叶文的肩,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叶兄莫要拘谨,今日我们三人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三鼎甲,其他什么爵位世家都是虚的。”

叶文微笑着点点头,这两位贵族子弟都是真正的青年才俊,没有那种纨绔的架子,让他感到很舒服。

“三位请随我入宫,受皇帝召见。”领头官员报完三鼎甲后就将金榜张贴完毕,让其他考生自行查看。他牵来备好的三匹高头大马,请三鼎甲入宫。

叶文三人跟随着官员,再次前往皇宫,一路上,行人纷纷朝他们投来羡艳的目光。

叶文见过皇帝,他殿试时的主考官就是皇帝,但当时他哪有时间去仔细观察皇帝长什么样子呢?他只知道皇帝很年轻很耀眼,而且散发着切实的龙威。

“哎哎,”濮阳夜朝另外两人勾勾手,叶文和左平仙驱马靠近他,“我给你俩说个秘密,你俩别往外面瞎传。”

“小王爷放心说,左某一向守口如瓶。”左平仙压低嗓门,轻声说道。

濮阳夜看向叶文,叶文也重重地点头:“叶某绝不外传。”

“好。”濮阳夜把声音放低,三鼎甲骑着马把脑袋凑到了一起,身下的马儿挤得难受,不满地打着咴咴。

“我告诉你们,我堂哥——就是皇帝——他其实不像外面传得那样完美。”濮阳夜悄声说道,“我堂哥他不遵循礼法!”

“不会吧,陛下不是很强调礼的重要性吗?”左平仙不敢相信,当今皇帝可是他的偶像。

“他强调礼重要是因为礼本身就重要,哪个皇帝不强调礼重要?但是他自己很随便,我听说他批奏折的时候都要一个妃子陪着。”

“啊?不会吧……”左平仙摇摇头。

“小王爷,”叶文插上嘴,说,“关于皇帝妃子这种后宫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对呀,你怎么会知道?”左平仙把脑袋凑得更近了。

“我父亲和徐丞相关系不是很好吗?去年徐丞相过大寿,我堂哥带着徐贵妃亲自前来祝寿,我当时也在场。徐贵妃和她娘亲叙旧的时候我听到她说吴贵妃之前在她不舒服的时候替她多陪了我堂哥一次,结果一直不还。徐贵妃还说什么吴贵妃舞刀弄枪的还好,批阅政事哪里帮得了我堂哥,还不如一直让她在我堂哥批奏折的时候陪着呢……”

“停停,你偷听徐贵妃说话?你不要命啦!陛下就一位皇后和两位妃子,哪个不是顶了天的宠爱?小心陛下砍你的头!”左平仙打断了濮阳夜的话,低声提醒道。

“什么叫偷听?我就坐在那吃羊排,一动都没动,我总不能把羊排扔了用手堵耳朵吧。”

“行吧行吧……”左平仙耸耸肩,“但是这没什么问题吧?虽然说后宫不能干政,但是徐贵妃是丞相之女,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不比我们差;吴贵妃是太尉之女,刀枪剑戟样样精通,还能领兵打仗,不能和以前的后宫比的。”

“只是以小见大嘛。我堂哥之前当太子的时候还当面骂过先皇呢!他不遵循礼法的事情其实早就有了……”濮阳夜说着声音不由得放大起来。

“小王爷,背地里非议皇帝乃是死罪,还请小王爷自重。”领头官员提醒道。

“哼,我堂哥可疼我了!”濮阳夜一点也不在乎,但既然被提醒,他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他可以不被砍头,但左平仙和叶文就不一定了。

很快,金碧辉煌的皇宫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一行人下马进入了皇宫。叶文感受到那股龙威自他进入皇宫后就开始出现,随着他离大殿越来越近,这股威压也越发强烈。

其他人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连濮阳夜也不例外。

“堂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濮阳夜轻声说着,一行人踏上了大殿的阶梯……

“桃儿,吃饭了。”阿怜摆好饭菜,把叶桃喊了过来。

“来了来了。”叶桃从内屋出来,向屋外看了一眼,“我哥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金榜应该已经公布了,文哥哥应该今天就会动身回来。只不过京城离这儿太远了,备上快马也要十天才能回来。”阿怜想了想,说道。

“还有十天啊……”叶桃有些失望。

“没事,等文儿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就不分开了。”叶大牛给叶桃夹了点菜。

吃完饭后,阿怜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窗前发呆。忽的一只八哥落在窗沿上,歪着脸看她。阿怜没见过八哥,心生好奇,便伸手逗了逗它。八哥没有飞走,仍旧偏着左脸看她。

“你好呀。”阿怜抚摸着八哥冠羽,说道。

“你好,你好。”八哥跟着说,一蹦一跳地朝阿怜靠近。

“你会说话?!”阿怜又惊又喜,她突然想到书中记载过一种会说人话的黑鸟,“你叫八哥对不对呀?”

八哥盯着阿怜看,好像在说它学不会那么长的话。

“八哥,八哥。”阿怜重复道。

“八哥,八哥。”八哥跟着说道,小巧玲珑的头一点一点的,煞是可爱。

“你真可爱。”阿怜伸手捧住八哥,抚摸着它的头。

突然,八哥啄了一下阿怜的右手食指,阿怜吃痛,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一滴血滴在八哥的冠羽上,八哥一扇翅膀,飞走了,一边飞还一边叫着:“真可爱,真可爱……”

阿怜掐着受伤的食指,指肚还在渗血。

“真是一只坏鸟,一点都不可爱。”阿怜愤愤地说。

八哥飞进山岭,落在了一棵大树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大树上的一个人的手臂上。

它现在已经变了大样,其中的一根冠羽变长变粗,显出金光,与全身的黑羽形成鲜明的对比。

“皇家的宝贝就是灵。”黑衣人抚摸了一下八哥,“算没白养你。”

“唉,真是丢人,一个太医院的药童,一个皇宫里的宫女,折腾了皇家十四年,还折腾我四年……顺着一堆假线索找了四年,到头来就在家门口……”黑衣人远远看着叶子村,摇摇头道,“阿怜,呵,这遭遇确实可怜……没关系,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黑夜降临,叶子村逐渐进入了梦乡。

夜半三分之时,一个黑影踏入了叶子村,在村口,他做了一个标记。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借着月色仔细地看着叶子村的环境,路过哪户人家就认真地看着那户人家的房屋,确定这家生活条件还不错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村里几户人家的狗发现了他,却连哪怕呜咽声都不敢发出,任由这个陌生人在村子里走动。

他很快就走到了叶大牛家门口,轻而易举地翻过篱笆,没弄出一点声响,而后翻入了阿怜的闺房。

月光从窗外打进屋内,阿怜平躺在床上,美丽的面庞带着宁静的微笑,长长的睫毛反射着月光,微微地颤动着。

黑衣人站起身来,挡住了窗户,屋内更加漆黑一片。他盯着阿怜看了一会儿,向她行了一礼,而后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阿怜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自己被捂住了口鼻,瞬间惊醒,她睁着大眼睛,在漆黑的房间内看着黑衣人,抓住黑衣人捂住自己口鼻的手挣扎起来。

“嘘。”黑衣人抽出长剑,月光下的剑刃闪着刺骨的寒光,“别乱动,我强调五点,你好好听着。”

阿怜看着他手中的剑,连连点头。

“第一,我不谋财;第二,我不害命;第三,我不劫色;第四,不要声张;第五,你听懂吗?”黑衣人低声说。

阿怜点点头,黑衣人就慢慢松开了她。

阿怜想要呼救,但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了自己,家人和乡亲们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只能蜷缩在床上警惕地看着黑衣人。

“我不是什么坏人,你放心。”黑衣人把剑收回剑鞘。

阿怜看着眼前这个半夜闯入自己房间的不速之客,看不出来他有一点好人的样子。

“你放松点,”黑衣人看着阿怜的样子,知道她明显不信任自己,“我如果是坏人,直接点穴把你抗走就是了。我现在给你自由活动的能力,是对你的尊重。”

“你是谁?”犹豫再三,阿怜还是问了一个问题,当然,她的声音非常轻。

“在下杜棋画。”黑衣人没有隐瞒。

阿怜知道杜棋画,叶子村离百叶城不太远,而杜棋画是百叶城最有名的人——最不像公子的公子。

杜棋画作为杜侯爷的次子,还师从吴太尉,回到叶郡却天天到处跑,做了个江湖人士,是个经常被提到的话题人士。

但阿怜不关心这位杜公子的江湖风流事,她现在只知道这是个半夜翻小姑娘闺房的大变态。

“你要干什么?”阿怜用被子将自己裹紧,颤抖着问道。

“我带你走……不是你裹被子干嘛?我说了我不劫色。”杜棋画对于阿怜的举动相当不满意。

“带我走?去哪里?”阿怜有些疑惑。

“去皇宫。”杜棋画回答道。

“皇宫?”阿怜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哪个皇宫?”

“哪个皇宫?”杜棋画挑着眉,俯身凑进了一些,“你可知道光这句话就够判你死罪了?可惜,就是陛下听到了,也不会责罚你……”

阿怜吞了吞唾液,看着杜棋画问道,“我去皇宫干什么?我就是个长在小村子里的乡下人……”

“首先,叶子村是个大村子。”杜棋画严肃地纠正道,随即又换上轻佻的表情,“其次,你到皇宫嘛……自然是享福!唉,等你到了皇宫,我就再也没机会这样和你说话了……”

“享福?”阿怜飞速地思考着,自己一个乡下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地进进皇宫,还是进去享福,如果杜棋画没有撒谎,那只能是被纳为妃子。可是纳妃都是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的,自己也从来没遇见过皇帝,没有天子直招的可能……而且,如果是纳妃的话,文哥哥怎么办?

“那个……”阿怜想要确认一下这个不好的想法。

屋外似乎有小动物经过,响起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杜棋画瞬间警惕起来,蓄势作拔剑态,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把手从剑柄上拿开。

阿怜还想接着问,但经过刚刚的小风波,杜棋画显然不打算接着浪费时间了。他打断阿怜,不耐烦地说:“你不需要问太多,在路上我会给你解释。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别光穿个内衬,免得冻着了。赶紧把衣服穿好,然后跟着我走。不要耽误时间,也不要耍小聪明,我虽然不会伤你,但可以轻而易举地屠村。”

阿怜看着杜棋画,面前的家伙身材高挑,似乎比叶文还高,修身的黑衣在月光的照耀下勾勒出衣物下的肌肉线条。他静默地站着,就足以给人强大的压迫感,当然,他一开口压迫感就没了。

阿怜知道自己只能照做,她害怕跟着杜棋画走,但更害怕因为自己的冲动之举害了家里人和乡亲们。犹豫了一会,阿怜还是穿上了最爱的白裙子。

农村女性一般还是穿裤子的多,毕竟这样方便干活,阿怜虽然生活条件好,干活也不多,但裙子还是只有这么一条。叶文中举之后,家里条件好上许多,叶大牛曾经要给阿怜买新裙子的,但阿怜拒绝了,她节俭惯了,也只喜欢这条裙子。

杜棋画看着阿怜身上的白布裙,垂下了眼眸,睫毛挡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阿怜穿好裙子后,还要再收拾两件换洗衣服,被杜棋画制止了。

“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路上我给你买新衣服换。”

“……哦。”阿怜看着杜棋画,嘟囔了一声。

“能翻窗户吗?”杜棋画反指向身后的窗户。

阿怜摇摇头,又点点头。

“唉……算了。”杜棋画一把拎起阿怜,下一刻,两人出现在了村口处。

阿怜怔怔地看着四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出来了?”

杜棋画把她放下,说道:“跟着我走。”

这已经不是所谓的身手好了,能带着她从房间内瞬移至村口,而且让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绝对不是普通人类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阿怜紧张地问道。

“我说过了,我是杜棋画。你若不信,明日我可以带你去百叶城杜府转转。”杜棋画快步走着,阿怜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你慢点……你等一下!”阿怜叫住杜棋画。

“又怎么了?我们现在不适合待在这里太长时间。”

“不适合的人是你,这里是我家。”阿怜将攥着的拳头放在身后,“我能不能给家人们留几句话,报个平安就好,要不然他们会以为我死了,会……”

“你要怎么说呢?”杜棋画摇摇头,把手一摊,说道,“你总不能说你被一个英俊的侠客带走享福去了,让他们放心吧?无论怎么说,你过了一晚上突然消失不见,他们都会很担心的。”

“可是,可是……杜公子,求求你。乡亲们抚养我十四年,我这身裙子是刘婆婆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她丧夫丧子,是个苦命人,哭坏了眼睛,我走了她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还有大牛叔和王婶,他们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一次脾气都没冲我发。桃儿跟我最亲了,她每天都要和我聊到很晚才去睡觉。还有,还有……我文哥哥,他去京城赶考,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说好以后好好地一起生活的……杜公子,求求你,我就在地上刻几句话,不会吵醒其他人的……”

阿怜越说越激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滴落在土地上,慢慢地被大地吸收。

叶子村在他们背后沉睡着,村中的家狗们不时发出几声轻微的呜咽,似乎是对杜棋画离开的心有余悸。

杜棋画看着阿怜,抿了抿嘴唇,似乎内心十分纠结。

“杜公子,求求你了!”阿怜说着,便要跪下。

杜棋画瞳孔一缩,赶紧扶住阿怜:“不是我不愿意,而是皇令即天令,圣旨即天旨,陛下要求我不要让你和外人留有过多纠缠,我……奉旨行事。”

阿怜双目涣散,呆呆地看着杜棋画:“真的……不可以吗?”

“抱歉。”杜棋画垂眸说道。

阿怜抱膝蹲下,不再说话,杜棋画没有再催她,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平复心情。

阿怜伸出右手抚摸着大地,这条土路已经被压实了,但表层还是有浮土的。突然,她抓起一把浮土撒向杜棋画,杜棋画一惊,本能地抬手去挡,保护眼睛。阿怜向前伸手,一把抽出长剑,横在了自己的颈部。

“何必呢?”杜棋画拍拍身上的土,叹了口气。

晚间的微风拂过,树叶挲挲地响,阿怜白色的裙摆微微地飘动,横剑而立。

“你是皇帝派来带我进宫的对吧?你说过你不会伤害我对吧?现在,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死在这!不要试图恐吓我,我知道你有瞬移的本事,但制服我需要时间,你现在,不得朝我靠近一步。”阿怜将剑刃贴在细嫩的皮肤上,丝毫不在乎传来的痛感。

“你很聪明,”杜棋画说道,“但是你对我不了解。我确实没有绝对的把握在你有行动前封住你的穴位来保证你一点损伤也不会受到,但是,我必须靠近你吗?”

阿怜一惊,一咬牙,狠下心来,就要自刎,但长剑却纹丝不动。

“对弈,回来。”杜棋画轻声说道。

长剑微微颤动,从阿怜手中挣脱,飞会了杜棋画手中。

杜棋画收剑入鞘,闪身至阿怜身后:“凝公主,得罪了。”

阿怜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封住穴位,动弹不得,只能被杜棋画一把拎住,来到了山上的一处废弃道观。

“今晚在这过一夜,明天白天再赶路。”杜棋画把阿怜放到铺好的草垫上,自己倚在门口。

阿怜浑身穴位被封,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盯着杜棋画,但没多久,一动不动地身躯就不可避免地困顿了下来,模模糊糊中,她还是睡着了。

杜棋画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向黑夜中抬起了右臂,那只八哥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立在他的手腕处。

八哥头顶金灿灿的长羽已经不见了,杜棋画知道,是皇帝感知到了神物的异象,将神物召回。

需要抓紧时间了,杜棋画想,皇帝肯定迫不及待了。

杜棋画抚摸着八哥的头,回忆起了他与皇帝首次见面的场景。

他是杜家的二公子,而杜家,放在整个应朝,也是富有的代名词。

杜家在荣朝时就是东南最大商户,后来王朝更迭,杜家先祖为先皇政变资助了大量资金,应朝建立后,杜家被封了世袭的“赈安侯”,成了全国有名的“皇商”。如今太平盛世,杜家的规模更是庞大。

但这与杜棋画无关。

爵位和家业都是有才的大哥来继承,相比他那光芒万丈的大哥杜琴书,他显得太过于浪荡。

他不稀罕爵位,也不在乎家业,他从小不学无术,只爱看市井之间流传的话本子,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事。

为了打磨打磨他的心性,也为了让他这个不读书的家伙学些本事。在六岁那年,父亲把他送到了京城,拜吴太尉为师学习武艺。

而后的十年里,他每日训练,甚至还得到了国师的赏识,学会了剑宗门术。

十六岁时,吴太尉将他领入了皇宫之中。

彼时的皇帝刚继位没多久,正在推行一些新的制度。

杜棋画吞了口唾液,下意识地看向吴太尉,这位胡子有些泛白的强壮中年人正目光坚定地立在大殿内,在文武百官中显得气势非凡。

“师父……”还未到上朝的时间,百官们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着,杜棋画看了看周围人,确信现在可以说话后,怯生生地开口道。

“在朝中要称我为‘太尉’,棋画,不可坏了礼节。”吴太尉饱经风霜的面庞看不出喜怒,他微微侧脸,提醒杜棋画道。

“是……太尉,您还没有告诉我带我进宫的目的。”杜棋画低声说。

“陛下会说的,莫要心急,我确信你将被重用。”

话音刚落,杜棋画就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威压逐渐接近,朝中百官显然也能感受到,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默地等待着。

杜棋画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超高速跳动着,肺部似乎灌满了水,每次呼吸都如同最后一次的垂死挣扎。

“棋画,放松。”吴太尉拍了拍他的肩膀,厚重宽大的手掌给了他充足的鼓励和安全感。

他深吸了两口气,缓解了部分不适,抬起头,朝吴太尉道谢。

伴随着威压的越来越近,皇帝,走入了杜棋画的视线。

皇帝年纪不大,和自己相仿,同样是十六岁,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帝王的威严。

濮阳逸,这位年轻的皇帝,穿着略显宽大的赤金龙袍,倚坐在龙椅上,俯视着行礼的朝中百官。

“平身。”濮阳逸,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每个人。

杜棋画起身,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些冒汗。

濮阳逸收敛了一些龙威,而后开始了早朝的工作。

杜棋画像石雕一样杵了一个多时辰,听着乱七八糟的官员汇报乱七八糟的政务,脑子都发昏了,也没听皇帝提到关于自己的事情。

“朕知道了,吴太尉,你派五千精兵给苏将军送去就是,鲛人不足为惧。”

“臣领旨。”随着吴太尉的退后,再没有官员上前启禀。

“朕最后再与诸公探讨一件事情。”濮阳逸右手托着腮,倚坐在龙椅上,缓缓开口道,“朕打算新建一个官部,诸公意下如何呢?”

终于来了吗?杜棋画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地听着。

新建官部不是一件小事,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随便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