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又归前提:“这肚肚鸟,算是有些灵性。它快启智了,却又不知道它日后能成妖还是成精。”
接着,小苹果又道:“或许是这青云洲偏僻,妖灵精怪总是不多的。且这里不是朝云山脉的腹地,故此难有什么精怪走动。”
许是怕九号听了她的话忧心,她宽慰道:“袁阿婆是金丹修为,连朝云深处那些精怪都有一战之力,小姐只管把心放宽。”
二人采摘了一篮子角菜回去,小苹果又在水井中摇了一桶清水上来。她就在井边择了菜,用那些清水细细洗了一遍角菜,又沥干净水,将那篮子菜放进了厨房。
金乌一点一点向西坠下,小苹果又去看了看她的阿爷,发现他正在看书,便凑过去看。
卜阿爷早就觉察了她的动静,笑眯眯的将她揽在怀中。
他摸了摸小苹果柔软的头发:“怎么了?”
小苹果说:“来看看你。”
小苹果稀里哗啦的乱翻着那本他看的书,卜元作笑着敲了敲她的头,轻轻的,不重:“调皮。”
小苹果嘻嘻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总是会露出她那像糯米一样的小牙。
她亲昵的依偎在阿爷的怀中,闻着那股熟悉且令她心安的味道:“真好呀。”
卜元作:“好什么?”
小苹果笑眯眯的。她从卜元作的怀中退了出来,却不说好什么。她说:“我去做饭喽!”
说罢,她将书放到卜阿爷的怀中,自己脚底抹油的溜了。
“这孩子。”卜元作听着她轻快的步伐,无奈摇了摇头。他慢条斯理的,翻开自己看到的那一页,又接着看了起来。
小苹果又跑到袁阿婆之前炼丹的屋子内听动静,悄无声息的。她便知道袁阿婆还在调息。
这几间屋子只有袁心灯的那间没有床,但她也不需要床,一个蒲团能供她入定便行了。
九号又在烧火。
她估摸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便依着午时小苹果煮饭的法子,淘过米,加了水,将其放到锅中蒸熟。
小苹果还未进厨房的门,便看到炊烟从烟囱里升了出来。她笑起来,一路奔了过去。九号听到她的声音,也抬起头来看她。
她坐在灶台前,像一尊泥塑的雕像,终于生出了烟火的味道。
到二人做好了饭,便又将卜元作搀扶出来。三人吃过饭后,金乌不过才将将坠下山峦。
漫天的云霞,像姑娘匣中的胭脂。
九号和小苹果坐在院中,一点一点看着太阳坠落下去。
墨蓝的夜幕渐渐覆盖了那些胭脂色的云霞,星点与一轮弯月都遍布在星斗罗盘上。
“小姐你看,这里的夜景好看吧?”
小苹果伏在九号的膝头,指着一些星星,一点一点说给她听。她说这座山,是她父母想要归隐的山林。可是她的父母死了,阿爷带大了她,也时时带她来这里小住。
她不会忘记自己的父母,哪怕她从未见过他们的面目。只能从旁人的口中,比着他们的形容,一分一毫的描摹勾画——她想象着他们的美满,也想象着他们若是还在,她该是如何的幸福。
但是没关系,她没有父母,却有阿爷,有袁阿婆,有籍大夫人,有王东君待她如姊妹一般。
他们都对她很好很好。虽然有时候她还是会想念自己的父母,只是这样就很足够了。她知足,她知道不会圆满,也不去求那个圆满。
九号摸了摸小苹果柔软的发丝。这次她的手没有迟疑。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小姑娘。她以前也没有父母,甚至在有些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由一个人生出来的。
她好像一出生,就带着罪孽似的。
世间所有的苦难,都重重压在了她的身上。可是九号从未自问过,她好像无心无情,一点都不在乎似的。
她也确是不羡慕这世间的圆满。她孤身独行,只要有天神侒陪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她就不会去问。
那轮月亮,弯弯的。像一把小小的钩子。九号伸出手,凌空描摹着那轮弯月的形状——她比划着手势,“你看这月亮,多好看啊。”
“是啊。”小苹果轻轻的应着她。
小苹果像一只疲惫的鹿,将自己的头颅伏在了九号的膝上。
九号一下一下顺着她柔软的发丝,又轻又温柔,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力道像一匹柔软的纱。
夜越来越清寒,露水一点一点重了起来。坠在花叶上,沉甸甸的水滴像下坠去。
这世间的所有一切都会有一个归途。
“嗯?”九号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一点冰凉,她看着自己指尖的一点白色,抬起了眼。
一只肥鸟冲着她嘎嘎叫着,那只鸟,珠绿与赤红的尾羽边缘被燎了一层,显得焦黑。那显然是今天小苹果放走的那只肚肚鸟。
她低头看了看,这是……鸟屎?她再抬头,那只鸟早就掠过了天际。于是这下什么看月亮、伤春悲秋的心思都没有了。
小苹果颇有些惶恐,却碍着九号没有表情的脸色而不敢说什么。九号拿着巾帕,沾了冰凉的井水擦着脸。
她见小苹果一副凄凄的表情,将她赶去休息了。
九号洗过脸,又洗了遍手。她用指尖拨弄着清冽的水,眸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