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双凝神而听,来人尚在百丈开外,由远及近,正奔着此间而来。不由一惊,寻思:“莫非这日月双煞还有同伙?”可手中无邪剑安静典雅,并未察觉到周遭有任何妖邪之气。
待得那声音又近了一些,不由微微一惊,暗道:“云师哥,怎么会是他?”他听那来人气息雄浑,呼吸之声三长一短,正是紫薇功独一无二的吐纳之法,加上那人身法之快更是匪夷所思,犹似御风而行,顷刻之间已近到左近。当今世上,身具紫薇功法而又有此绝顶轻功者,舍自己那同门师兄“云殿欢”之外,再无二人。
云殿欢今年三十有二,自幼便拜在南无门下,入门比陆无双还早,乃是掌门当阳子的师哥、沈七师伯座下弟子。他幼年之时体弱多病,十几年药罐伴身,从未有一日中断,十五岁以后,好不容易终于离了药罐,腿上的疾患却也永久落下了,左腿比右腿要短了几分,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成了个坡脚。
自那以后,云殿欢奋发图强,刻苦练功,砥砺修炼。皇天不负有心人,待得十多年光阴过去,终于改换了柔弱多病之躯,犹似脱胎换骨,炼成了一身惊人武艺。更是在轻功一道暗下苦功,以一双残腿,练成了冠绝天下的独门轻功。外人只道他是得了灵丹妙药,方使得脱胎换骨,瘸腿复生,却少有人知道他只不过凭着一身绝顶身法,将自己的腿疾掩去,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而已。
云殿欢修为精深,为人正直豪迈,早些年闯荡江湖之时多有狭义之举,更凭借一身冠绝天下的轻功在江湖上博得‘风郎君’之美名,名传九州。
当年创派祖师道清一大败骷髅王之后,仍有部分妖魔逃匿在外,祸害生灵,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为了彻底清除妖邪残部,道清一在玄天之巅临崖而建一处阁楼,精心驯养传讯信鸽,并秘密挑选精干之人分散九州各处,组成情报暗网,搜寻妖邪踪迹。道清一将这处阁楼命名为‘飞羽阁’,各处暗探称为‘飞羽使者’。此一举措果然立竿见影,妖邪残部在这张强大的暗网之下,无处遁行,没过多久就被涤荡一清。
数百载光阴过去,几经沉浮,在扫荡群魔之后,飞羽使者也逐渐隐退。南无门上一代掌门戊阳道人临终之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小徒当阳子,把掌管飞羽阁的羽王令交由了大徒沈七,期盼他能重振飞羽阁事务,从而在江湖武林百家争鸣的纷乱局势之中,护卫南无名。
但沈七不喜俗务,虽然当初遵循师命接管了飞羽阁,却也无心打理,几年之前,索性便将飞羽阁事务交由爱徒云殿欢之手,概不过问。云殿欢老成持重,素有远见卓识,极具统筹之能。掌门当阳子对云殿欢也十分赏识和信任,每逢闭关期间,门中大小事务也多交由他代为打理。
近些年来,掌门当阳子常年闭关,云殿欢一心操持门中大小事物,重责在身,已鲜少涉足江湖,自一年前成婚以后,更是未曾离开玄天之巅一步了。想不到此番竟会星夜来此。
果然,目光及处,只见长草之上,月光之下,出现一个身形瘦长的青年男子。他一袭淡灰青衫,发上束了一条蓝巾,手执一柄尺许长的铁骨折扇,面皮白净,仪容整洁,嘴上两撇短须修饰得很是精致,看上去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倒像个教书的先生,只不过略带了几分风尘和倦意。正是自己那同门师兄云殿欢。
陆无双连忙唤道:“云师哥!”
云殿欢见到陆无双,单足在荒草尖上轻轻一点,纸鸢一般荡了过去,眨眼之间,已到了陆无双身前两丈余之处,收了身法,稳稳当当踏在地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步伐稳健,器宇轩昂,在一身绝顶轻功加持之下,已丝毫看不出他腿有残缺。
陆无双急忙迎上前去,向云殿欢恭恭敬敬揖了一礼,说道:“云师哥,你怎么来了?”
云殿欢见了陆无双也是面上一喜,上前几步,一把握着他的手,长长舒了一口气,激动说道:“陆师弟,你果真在此。谢天谢地,可总算找到你了。”远远看见陆无双身后躺着两具尸体,血迹未干,只觉腥气扑鼻,欣然一笑,说道:“看来我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错过一场好戏,未能一赌神龙公子除魔降妖的风采,未免有些遗憾。”
陆无双连忙道:“师哥见笑了。无双怎敢在师哥面前卖弄。”
云殿欢哈哈一笑,说道:“师弟不必谦虚,你武功修为可比我要高得多了!只是近些年来,你常年在外行走,我可是很久都没有见识过你的身手了。”回过目光,看见陆无双一身雪白的衣裳已变焦黄,周身尽是灼烧痕迹,神色立时一惊,急声问道:“师弟你有没有事,可是受伤了?”言辞之际,甚是关切。
陆无双道:“多谢师兄关怀。我没事,只不过些许皮肉伤,并无大碍。”
云殿欢围着陆无双转了一圈,将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到他右肩上的灼伤,不由得眉头一皱,忽然唉哟一声惊呼,说道:“师弟,你怎会沾上这毒物?这可当真邪门了。”
陆无双不由一诧,转头向自己右肩伤处看去,只见整个右肩不知何时已高高肿起,肌肉下的血脉经络更是像蛛网一般,呈出紫红之色,分明可见。心中登时一惊,暗道:“难怪这灼痛之感未见丝毫减轻,反而愈来愈烈,原来那恶煞伏风波的‘鬼火’中竟然带着剧毒。”
云殿欢将他伤口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急声道:“此毒不可轻视,我助你将这毒质逼出。”伸出双手,右掌搭住陆无双肩头,左掌按住了他右臂。
陆无双只觉得一股清泉般的暖流从云殿欢双掌间缓缓注入自己臂膀,由肩头和手臂间徐徐漫过,向创伤之处慢慢合拢。知道师哥正以“清明决”的真气在为自己祛除毒质,连忙凝气静神,运功相协。
这清明决乃是南无门内功根基,纯正浩然,高深无穷,练至一定境界,能解百毒、通百穴,对付闭穴封经、邪毒侵体自有奇效。
片刻之后,一股紫黑色的血箭自创口处喷射而出,只听见噗地一声,那毒血洒在地上,登时腾起一缕紫烟。
如此反复,伤口中不断排出毒血,又过得片刻,见陆无双伤口处流出的血水中已完全不见了紫黑之气,云殿欢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撤回双掌,又自怀里取出一白色小瓷瓶,从中抹出一些带着淡淡草香的青色药膏,替陆无双敷上了。说道:“幸亏你修为深湛,受伤甚轻,这毒质未入心脉,敷上本门这‘百灵清露’,这‘业火之毒’想来已无大碍了。”
陆无双不由一诧,问道:“何为业火之毒?”
云殿欢神色肃然,说道:“多年前,我曾在我们南无门中的经文阁内,无意中发现一本蒙尘已久的医家残卷,其上记载了一些关于此毒的来历和症状。这传简上说;‘聚九幽之气为薪,焚一切罪恶魂灵,是为业火,其毒无穷。’按照这本残卷上所述,灼伤你的便是此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