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桑特如今也有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可眼前的男人依然称呼他为孩子。

露娜不安地扭动身子，黑袍人拗不过，只得放下她。

洞水刺在额头，寒意从四面向桑特袭来。他握紧露娜冰冷的双手，希望能够传递一些慰藉。

面对神明般的人物，桑特心里涌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莫非托涌现出笑意，对桑特伸出手。

“桑特，我正式邀请你，加入伟大的誓盟军，我们将会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帮助，一切帮助。”莫非托笑容更盛，无比期待着回应。

桑特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他不知道誓盟军是什么也不知道莫非托的目的，他带着露娜时总会把小心谨慎放在第一位。

“可你不就快死了吗，我的孩子。你眼里的无力是对面死神的，难道不是吗？”

桑特徒劳地张了张嘴，可发不出任何音节。

微弱的力度从背后传来，桑特终于不再平静，藏匿已久的秘密竟如此轻易被人揭开。他眼底的疲倦更甚，看似仍然有力的躯壳其实早已千疮百孔。

冷风携着微微抽泣，男人的瞳孔明灭，痛苦无时无刻都在撕扯着他的灵魂。

“死亡”，既陌生又熟悉，哈达维几乎每天都有死尸被抛在街头，等待着尚还有部分良知的清洁工收走——直到清洁工也忍受不了逃出了哈达维，之后死尸随意腐烂，直至化为枯骨。

那个时候桑特不害怕死神也嘲笑过死神，他曾听说过一句话，死亡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好的事情，第一是根本没有出生过。所以知道自己在未来会因为权能晶化导致的剧毒攻心，桑特也只是当成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直到遇到了露娜，他第一次有了生的渴望，那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桑特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哈达维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可以养花，从小桑特就无比羡慕自己能够拥有其中一朵，而现在绽放在他身边的露娜比桑特见到的任何花朵还要光彩夺目。

他曾无比自私，他希望露娜能够陪他走过这段不长也不短的路，这样他死前就能够摩挲着露娜的头发，然后安详离开。

可他做不到，他害怕看到露娜的眼泪，看到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会在一个女孩面前手足无措。

露娜哭的时候，总是会先小声啜泣，然后压抑不住呼吸，转而嚎啕大哭。

他现在也听到，听到了露娜令人心碎的哭声。他突然反应过来，露娜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似乎很不对劲。他知道露娜很聪明，却不知道她藏着的那些心思。

大人总以为孩子是一种很好欺骗的生物，编织的谎言也永远不会被拆穿。桑特不知道两人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露娜已经大概知道了桑特所有的心事。

无数个夜晚，露娜睡在桑特的身边，听着桑特因为毒素带来的神经刺痛哀嚎而默默啜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桑特，徒劳安抚那些无意识挥动的手臂。

桑特醒来后发现衣襟总有湿漉的痕迹，他以为那只是晨起的露水。而身边空无一人，一份精心制作的松塔摆在了床头。

原来如此痛彻心扉。

“不允许你欺负桑叔叔！”不知露娜哪来的勇气，竟然扑上去拍打莫非托，连桑特都没拦得住：“桑叔叔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莫非托没有动，只是任由露娜撒泼，他依旧与桑特对视，而桑特眼中的动摇不言而喻。

“带上露娜，让她在我的身边，我加入你们，然后找到救我的办法。”莫非托欣慰地点点头，随即衣襟一震，一股无形的气流将露娜推开。

桑特轻轻接下，俯下身子抹去露娜的泪水，安慰似地捏了捏露娜的小脸。“桑叔叔再也不会扔下露娜了……开心一点，露娜。再哭今晚的烤肉就没有你的份了。”

露娜依旧泪眼婆娑，不过终于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最终，桑特与莫非托达成了协议。

大壮也在不久后回归，起初他还想装成莫非托，指使桑特为他烤好一块上好的眼肉，那本来是留给露娜的。

不过鸡贼猥琐的眼神出卖了他，再怎么模仿，莫非托那不怒自威大壮也无法还原。

“桑特，俺……咳咳，我想吃肉了。把那块肉分给俺。”

还有他那蹩脚的口音。

不过桑特还是拥抱了他，并烤好了一块肉作为感谢。昏迷期间他和露娜相安无事，说明大壮费了不少心神安置两人，至少他这段时间干掉了一只异兽，使得他们能够撑过最难熬的时光。

莫非托说，他的权能大约一个星期才能发动一次，所以接下来只能靠他们跋山涉水前往誓盟军最近的据点——沪城。位置大壮很清楚，那是一座伴水而生的地球亚洲化城市，没被摧毁前是一座包揽众多亚洲元素、风格泾渭分明的魅力之都。

百年前异兽狂潮推进人类所占领的板块时，沪城曾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由于后方决策的一再推迟，等不来支援的沪城被攻破，成了静静矗立在水面上的废墟。

如今那里被誓盟军修复，由于具有很好的隐蔽性成了誓盟军的秘密据点之一。他们所处的洞穴在“绿色地狱”亚逊大森林边缘地带，为了去往沪城则必须穿过亚逊大森林，有大壮的灵胧权能，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规避危险。

“誓盟军，是为了你我这种人讨要权益的组织，是为了人类和谐为目标而奋斗的组织。”启程路上，大壮异常兴奋，对着桑特大肆宣传誓盟军的理念。

桑特自然嗤之以鼻，他不认为古泽拉亚上有无私贡献的人，就算有，也可能对他来说只是施舍了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大壮看出桑特并不太感兴趣，于是话锋一转。“桑特，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前往的那座城市，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么？”

桑特有些侧目，他听出大壮话里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