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午后的风是不带任何情感色调的,它们冷酷无情的掀动着树枝上所剩无几的枯叶,那叶子便发出飒飒的闷响声,像有气无力的婴儿在哭泣。
原本只是阴郁的天空突然没来由的开始飘起雨滴,那秋风夹带着雨水,狠狠地砸击着掉落在地面上的黄叶。无论是花坛里那几朵暂未凋谢的小白花,还是路边泛着微黄的小草,只要是雨水扫过的地儿,瞬间都挂着晶莹的泪珠,仿佛在诉说着晚秋的不幸。
司格从唐槿之家里出来直奔洗墨阁,刚准备进去挑画布,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司格以为是唐槿之打开的,赶紧从包里掏出手机,正想告诉唐槿之自己没淋着雨,低头一看,原来并非唐槿之来电,而是唐槿之的太太周岚茵的电话。
司格蹙眉,不得其解。这人不是早上才打过电话给自己的么?怎么这会又打过来了?但这电话不能不接,否则,更让别人误会自己是和唐槿之在一块住了…想到这点,司格只得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结果,是岚茵想要约自己见一面,谈一谈唐槿之的事。
司格只好答应了下来,画布工具也没来得及买,在路口拦了一辆的士就往指定的地方赶去。
按电话里的约定赶到咖啡厅时,岚茵已经坐在里面候着她了。这是司格第二次见岚茵,对方身着一袭白色西服套装,合理的剪裁、质感的面料无一不衬托出岚茵的优雅知性,一张只是略施薄粉的脸,却显得格外典雅高级。
踩着小白鞋、背着帆布包的司格望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岚茵,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属于少女的羞怯感,她静静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岚茵的对面。
岚茵只是略微瞟了司格一眼,没有过多的寒暄,待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桌离去后,才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质问司格,“唐槿之现在在哪里?是在你家吗?”
“没有。”司格如实回答。
“哦?那这么说,你们现在是搬到外面住了。”岚茵道。
“你误会了,他并不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搬出来住的。”司格解释道。
岚茵显然不相信司格的话,道:“唐槿之是这么跟你说的吗?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从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我和他的生活虽缺少浪漫,却一直过得平稳。可是,自从他遇到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年轻姑娘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了,现在,因为这个女孩,甚至影响了我整个家庭。”
见司格低着头默然不语,岚茵停顿片刻后,又继续说:“四十岁的男人,他在这个社会上已经拥有很好的名誉和地位,可是突然间,他却什么东西都舍弃了,就这样一个人离家出走,这样的结果,就是你所期待的吗?”
“罗司格,你现在还年轻,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和喜好,却不知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和破坏性。一直生活在单纯世界里的你,突然间遇见一个无所不能的中年男人,你觉得他有能力有钱,所以你们在一起时你轻松没有压力,而且在他身上,你还可以感受像父亲一样的温暖呵护。可你想过没有?因为你的关系,让很多无辜的人受伤害。”
“你以为你很爱他,可是对于旁人来说,这并不是爱,而是一种负担。你以爱的名义来破坏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你以为仅凭你一句爱他与旁人无关,就可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殊不知,你却残忍地将自己的快乐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你觉得唐槿之看中的是你的青春美貌,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曾年轻过,你也会有一天老去。如果你想用年轻貌美来吸引男人的驻足,未免太肤浅了一点。”
岚茵端起桌前的咖啡小啜了一口,又缓缓将杯子放下,继续道:“我知道你从小失去双亲,无形中将唐槿之当作了父亲,在他身上索取着你缺失的那份关爱。但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关系,我的女儿又有多难过,如果我的女儿失去父亲后,她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也许,她会成为下一个你,这点你考虑过吗?如果你真的爱槿之,请你看在我女儿的份上,将你对他的爱转化成一种祝福或者回忆吧,然后,把我的老公还给我的女儿。”
说完,岚茵不再留给司格任何辩驳的机会,拿起椅子上的皮包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失意落寞的司格独自呆坐在咖啡厅。
天空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空气中透出的清冷让路上的行人都不自觉的裹紧了大衣领子,而这份深秋的寒冷也透进了咖啡厅内外两个女人的心底。
从咖啡厅走出来的岚茵只觉一阵眩晕,从未体会过的心累让平时坚强果敢的她感到无助窒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还得为了自己的家庭打起一场场保卫战,这种一而再的约见老公情人的场面,对于她这个优雅知性的体面人,是一种羞耻,也是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