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来的？给我滚出去！”苏倾月一把推开小翠，眸中满含愠怒。

小翠一向胆小，却也最是忠心。五岁那年菜市口的惊鸿一瞥，苏家大小姐随意抛出的二两碎银，便买下了这个瘦小的女孩。

任后来苏府内变故横生，不论怎样风起云涌，小翠仍旧一心一意守着她的小姐。

哪怕献出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好啊，你这狗奴才，这些年没从苏家少拿好处吧？想要替她受家法？就凭你也配？！”

苏倾月上前一步：“父亲何须多言，这些府中送我那的东西一查便知，但凡你对我这个女儿有一丝上心便会知道……”

“住在府后最偏僻的院子，冬天漏风，雨天漏雨。食不果腹，饿到去后山上找果子吃。”

苏父苍老的眉头微皱，脸上透露着不耐。

“这奴婢顶撞老夫，拖出去乱棍打死。”

“父亲！”

“这没你说话的份！”

“苏辉！难道你对得起我母亲的在天之灵吗？！”

苏父微愣，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这个畜生，竟敢直呼为父名讳！”

他从腰间抽出长鞭，用力甩在半空“啪啪”作响。

小翠已被侍卫架出门去，苏鸢儿早逃没影了，大堂内只剩父女二人。

苏倾月还想追出去阻止，却被侍卫无情拦在门口。

“呵呵，我是畜生，那你苏辉算什么？畜生不如吗？！”

苏倾月无力瘫坐在地，回忆起九岁那年母亲病逝时的场景，那时自己也是这般无助。

母亲头七刚过，父亲便火急火燎的迎娶了新的妻妾姨娘，丝毫不顾及苏倾月的死活。

府中下人也尽是些人精，谁会愿意跟着失势的大小姐？

只有沈翠翠这个笨丫鬟愿意护着自己，整日“小姐”前“小姐”后的，可自己又算得上哪门子小姐？

她明明只是自己在菜市口，花二两碎银买回来的丫鬟……

“孽障，别以为流两滴猫尿，就可以逃过这顿打！”

苏辉身形高大，虽已年过半百，却仍旧孔武有力，身上的肌肉半点不减当年。

长鞭在他手中挥舞咆哮，轻易便可令眼前人皮开肉绽。

“住手！”

一道倩影匆忙跑进大堂，额顶上挂满了晶莹的汗水。

“叶馨？你来做什么？”苏父皱眉，脸上写满不悦。

苏倾月望向挡在身前的女子，她是苏鸢儿的母亲，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与自己很少有交集，也不知道这次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叶馨微微颔首，目光从苏倾月身上扫过，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老爷，倾月可是叶天看上的，您若在这节骨眼上伤了她，叶天恐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孽障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不给她来点皮肉教训，她是不会明白我的苦衷……”

“呵呵，你有苦衷？苏辉，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是不是被狗吃了！”苏倾月声嘶力竭地大吼。

“叶馨，你给我让开！今日我非得狠狠教训这孽障不可！”

“老爷！”叶馨忙上前一步夺过苏辉手中长鞭，又回过头狠狠剜了苏倾月一眼：“你这孩子！”

“关押起来不就好了，现在就派人通知叶家同意这门婚事，到时候给她下点药，绑去洞房便可生米煮成熟饭。”叶馨建议道。

“夫人好主意！”苏辉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来人！”他随手招来外面的侍卫，微微使了个眼色。

侍卫很快便会意。

“放开我！放开我！”

苏倾月一番颇显软弱无力的挣扎，无奈被侍卫一左一右架住手臂抬出大堂。

心绪如坠入冰湖，只感觉比年幼的那个冬天还要冷……

天气就像人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

“哗哗哗。”

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会暴雨倾盆。

暴雨中，苏倾月已分不清，脸上究竟是雨还是泪。

“大小姐，您就一个人，好好待在这院子中反省吧。”

身后，侍卫们嬉笑声渐渐远去。

望向眼前的床榻，苏倾月有片刻失神恍惚，自己好久都没回这院子了。

倘若母亲还在世，绝对不会让自己遭受这样的委屈……

“囡囡呀，你相信轮回转世么？”窗边，朦胧月色下，美妇神色忧伤。

房间内，小女孩扬起团子般的小脸，手指轻抬，点在嘴角，微微疑惑道：

“娘亲，何为轮回转世？”

美妇微微勾唇，耐心解释道：

“就是一个人，换一副新的躯体，在未知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呀。”

小团子低下头，认真思索

“那这个人，还会是原先的自己吗？”

……

“谁知道呢……”

……

夜半。

雷雨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