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冬泠才出去,安娘就笑吟吟走了进来。
见茶桌上那盏金丝燕窝羹只剩了小半盏,安娘笑道:“既吃了点心,该出去散散了。外头都热闹成怎样了,姑娘却只管娴静坐在这里看书,还没到正经日子,就当真做起新嫁娘坐富贵的模样了!”
王蓁尖俏莲萼似得下巴微微一扬,斜飞了安娘一眼:“当真是嫁出去的婆娘了,嘴里也没了个深浅,可恨我手边没个锥子。”
安娘只管笑将王蓁拉起身,将旁边架子上搭的一件狐狸氅子往她肩上拢了,便携着手转出大屏风来。
刚转过屏风,蓦地,王蓁被眼前一色铺天盖地的彤艳赤红惊地怔了怔。
安娘伏在王蓁耳畔含笑低语:“冬泠才送过来的,姑娘的一百二十抬嫁妆箱笼,全齐了!”
站在嫁妆箱子前的沫沫见王蓁出来,笑道:“姑娘快来瞧瞧吧,我们正说呢,这都赶上贵妃娘娘出嫁的风光了,这些嫁妆抬出去那日,得站满整整一条正街呢!”
身边的几个侍婢纷纷应声,彩儿尤其兴奋:“咱们姑娘出嫁可真是风光,我听春池掌事说,那天咱们这些侍婢也跟着彩轿一同穿街入府,咱们也能跟着风光一把!”
众侍婢听见彩儿这番话,又是一阵叽喳热闹的笑语。
王蓁站在堂前,满目嫣红中,只觉外面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酌亮刺目,便抬起手遮了眼,问道:“外头廊下悬的什么,大白天的怎这么亮?”
见问,旁边立刻有侍婢回道:“这是早晨才送过来的,据说是扬州洒金纸糊的大红喜灯,姑娘觉得刺眼,大概因今天日头好,那喜灯上的字是用纯金碾粉写成,叫日光一照,恰好光折入堂内了。”
安娘道:“姑娘若觉得刺眼,奴婢这就叫人用红布将那金字遮上。”
王蓁轻轻摇头道:“我又不常站在这里,不碍事。”说完,便低头看那些敞开的喜笼。
只见里面金的,银的,黄白满铺,孔雀石,猫眼石,芙蓉石,各色水晶石,碧玺,琉璃,翡翠,珊瑚,玉髓自不必说,其中还列有吴王夫差的鉴,西周齐侯的匜,越王勾践的鸟兽龙纹壶,秦昭襄王的牺尊,秦始皇的百宝吉祥树,杨太真的八珍琉璃沉香榻……单拎出其中一件来便足以富可敌国。余下的龙旌凤翣,雉羽夔头,珠珍绣幙,桂楫兰桡,累累叠叠若堆山填海,入眼满目银花金浪的溢彩世界。
满目繁华,在王蓁的明净的眸底只一掠,并没将其中半分璀然留下就过去了。最终,素若白梅的神光,停在了最后一个正方形的大红雕花喜笼上。
所有的嫁妆箱笼,只有这一只仍上着锁。
见王蓁的目光看过去,安娘立刻冲沫沫使了个眼色。
沫沫很有默契地轻轻点头,由身后一个小婢手中接过铺着红绒布的托盘。
走至王蓁身前,沫沫行礼道:“刚才冬掌事特别交代,最后的那只喜笼最为要紧,需由姑娘亲手开启。”
王蓁侧目,见沫沫承于自己眼前的红色喜帕上,安静地躺着枚镶着红蓝碧玺的纯金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