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笑道:“姑娘可真是玲珑心思,咱们可再想不出这样的深意。奴婢这就将单子交出去,早替姑娘预备好。想来那些前来道贺的宾朋,若晓得手中喜饼是将军夫人亲手做成,不知要作何慨叹呢!”
腊月二十九,大婚前一日。将军府中铺红挂彩,绯色遮天。
红的灯,红的烛,红的毡毛地毯一路铺进正门霁南堂。
红的桌围,红的椅披、红帐红幔、红枕红衾,龙墀凤幄皆一片赤诚大红,四面梁上、壁上,悬着盏盏的镂雕火红水晶灯,灯身贴满了红喜字。
斩云缀红锦,琉脱踏朱燃,赤饮覆丹绸,卉灵绢赤霞。
就连数十里外的锐麟军大营,也自建成头一次以红装妆裹整齐营帐,数十万将士雪枪系红绸,整齐挥舞之间映红了头顶的一片天。
就在所有的丹霞赤影中,喧华溢彩下,王蓁这个待嫁新娘,独自一人,未施粉黛,素布衣衫。
芊芊素手,亲自做成九九八十一枚喜饼。
从昨日卯时起,直至次日子时末。等在衔霜阁小厨房门前的安娘,已是急的脚下乱转,听见门扉轻响赶紧上前,不待王蓁自己开门,已先一步推门而入。一叠声催道:“我的祖宗,这都什么时辰了,姑娘这是要我们的命呢!”
王蓁却一副从容淡笑,拍去围裙上沾的粉面,笑道:“许久不曾下厨,手脚都生疏了。爹当年一天一夜能做出整三百份糕饼,我只做了这些便再不能够了,真是汗颜!”
“这样就很不错了!姑娘快些净手更衣吧,奴婢原本还想让你歇息一会子,吃些可口的东西垫垫肚子。看这时辰,怕是不能够了!”
安娘边说,边吩咐侍婢打热水,顺便命人传杜嬷嬷和侍奉王蓁穿吉服的几位诰命夫人。
王蓁回到自己的绣阁,只换上了家常的衣裳。
见安娘忙的团团转,王蓁将她拦下道:“且等等再传她们进来,你过来,我有几件事吩咐,需你亲自去办。”
安娘本已为大婚忙的分身乏术,忽听见王蓁说有事吩咐她亲自去办,下意识就要开口。
抬头一眼望进王蓁秋水漫青纱的静眸里,安娘只觉身心忽地被那汪秋水一荡,再说不出半个字,只轻轻地应了声:“是”
王蓁让小丫头将自己亲手分好的几份喜饼端进来,一份一份细与安娘叮嘱:“这一份,你差人送去给保升和尚,他是出家人,方外之人不喜欢来凑这红尘的热闹这份,送去给月娘和游菁菁,她俩眼下正恨我,必不会来喝喜酒,可是我们毕竟相识一场这份给夏姑娘送去,将军顾及我的情绪,必不会请她入府饮宴,可她也算是将军的旧识。还有最后这份……”
王蓁说话时,手轻轻放在一个红漆提盒上,略沉吟稍刻,才缓缓道:“这份里面除了一份喜饼,另外还有瓶我藏了许久的白玉腴。酒是阮姐姐特地从塞外捎来赠我的,我不舍得喝,埋在了后院的梅林里,原打算喜宴上亲自为先生斟酒时用,可眼见今日诸事繁忙,恐不能够了。你亲自走一趟,将这个亲自交到先生手上,先生看了必有话说。”
安娘见王蓁嘱咐的慎重,不敢有丝毫怠慢,将另外几份分派出去后,便亲自坐了车出将军府,赶往安重悔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