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那时陆放翁因主战被当时的秦宰相排斥,因而科举落第,回乡时途径永宁县。
那时因国朝与金人议和了,头顶的利剑消失了,金陵城里的官家和王公们也该好好享受生活了,百姓们也不用再去为国捐躯了,只需要再多缴纳一点点赋税而已。
平民卖身卖地,乡绅豪右侵占土地人口,王公大臣掠夺民脂民膏,金陵城奇迹般的繁荣了起来。
作为一名志士,一名身处士绅阶层的志士,陆放翁当然知道土地、人口被地方大族兼并、吞占后会对国朝统治造成怎样的打击,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的他很绝望,因秦相排斥仕途无望,也因自己在家族人微言轻,劝阻不了族人收买土地而绝望。因此他决定趁着回乡之机,在沿途各地游历一番,而永宁县正是他其中一站。
在永宁县他见到了与沿途其他州县不同的景象,百姓虽面有菜色却显得朝气蓬勃,卖身卖田的人虽签了契书,但大族却并没有抓他们去田地矿山,更重要的是永宁县内没有流民,或者说来到永宁县的流氓全都被人领去开荒了。
永宁县的所见所闻超出了陆放翁的见识,陆家身为士绅,他自然是知道士绅是如何对付卖身、卖地的白丁的。
打听之下陆放翁才知道,整个永宁县几乎所有的无主土地都被梅家和李家两家联手侵占了,而梅李两家竟然还是姻亲!
好奇之下,陆放翁便表明身份前去李家求教,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梅氏,当时李梅氏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教授数十名妇女如何使用织机织布。
“学生山阴陆放翁见过夫人!”
“妾身李梅氏见过陆先生,妾身夫家修缘远游未归,婆婆与父亲也被奸人所害,只能有妾身抛头露面管理家业,冒昧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原来如此,确是学生我失礼了。学生落第后回乡,途径永宁,见永宁县与其他州县大相径庭,所以特来向夫人求教!”当下陆放翁便将自己的心中的疑惑一一问询。
“亚圣曾言,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
妾身以为民心也是心的一种。
这就是妾身虽然与百姓签订了契书,却没有将他们收为奴仆的原因,也是妾身组织流民百姓开垦荒地,租借土地给流民的原因……”
李梅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如何收拢流民,分配土地、资源的方法都告诉了陆放翁,一个时辰后陆放翁收获满满的辞别离去。
第二次见面是十三年之后,那时陆放翁被任命为福州宁德县主簿,当时的永宁县令是他同年,他赴任途中途径永宁县,便打算见见那位同年顺带取取经。
永宁县发展的很好,他的同年也很好。与他的同年交谈中,陆放翁知道了为何他的同年能在短短几年时间从永宁主簿成为永宁县令。
“放翁贤弟,要说为兄能如此之快的升任永宁县令,还是多亏了贤弟你啊!”
“博涛兄长莫要说笑了,君子之泽三世而泽,家祖已经故去六十余年,现如今我也不过是一主簿而已,如何能帮得了兄长?”
亲自给陆放翁倒上一杯酒,永宁县令笑道:“这事说来话长。贤弟咱们就学时你曾和我说过永宁李夫人的事迹,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可李家不过一乡绅之家,如何能帮兄长高升?”
闻言,永宁县令对着陆放翁神秘一笑道:“贤弟可知财可通神?”
“李氏竟如此豪富?兄长咱们身为官差,为官家牧民,可不能做知法犯法之事啊!”
“这是自然。珊玳珠贝,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百姓触之不及,贵人趋之若鹜。我送贵人们那些宝物,与民何伤?
贤弟你以为我是如何坐上这县令之位的?
原来的县令背靠左相汤思退,去年秋金兵南下,国朝又要议和,汤思退为了安抚金人,便传信给县令要他多送一万贯的财货去金陵,可秋赋刚刚上缴,哪那么容易再去搜刮一万贯的财货,所以原来的县令便将主意达到了县内六大家族,每家出两千贯。
李、梅两家倒是爽快,但其他四家就出问题了!”
说着县令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陆放翁也不由问道:“兄长,那四家出什么问题了?”
喝了一杯酒后,县令叹道:“祖宗不修善德,如今子孙皆是狼心狗肺之辈,为了一点身外之物无所不用其极。
马家与吕家,本就是本地坐地虎,祖辈都在永宁生活,因此支脉众多,人多了,心思也就活了。
两家族长将加税的消息一告诉族人,一些族人就开始吵闹,后来两家的一些族人就开始密谋造反。
索性此事被李家之人提前发现,提前告知了我,而后县令率城中衙役、县兵并李家仆从三千余人提前剿灭了马、吕两家的叛乱。
至于刘、余两家家主年事已高,因收到马、吕两家叛乱被剿灭的消息,也不知是被吓死了,还是被气死了,总之就驾鹤西去了。
因为两家家主走的突然,并没有分割各房财产,所以两家大房都选则了让其他各房净身出户,其他各房的当然不甘心,当天夜里,两家的分支便将各家大房的人全弄死,卷着家中财务分头逃了。
第二天,衙役汇报此事,我与县令才知晓。
因为加税,几天之间县内四大家灰飞烟灭,这么重的责任县令不敢当,我也不敢当。当天中午县令就领着家眷带着万贯家财南下番禺逃难去了。
我本也打算逃走的,但鬼使神差之下,我想到了李夫人,于是就亲自前往李府拜见李夫人。
李夫人帮了我,不但替我封锁了消息,还将四大家族的产业折价十三万贯从府衙收走,我用其中的五万贯打点了州府,剩余八万贯连带着百件海宝则由我亲自送去金陵。
于是我就成了现在的永宁县令。
放翁贤弟,这就是我成为县令的经过。
永宁县真的是一块宝地。赋税不用我派人去收,每季李夫人都会派人送来。讼狱不用我来审问,旬各地县老都会将犯事的人与卷宗送来。县兵、衙役的例钱也不用我付,每月李府都会将例钱送来我府上。
我每天便是读书、抚琴、写信、见客,我这县令给个宰相也不换啊!”
看着永宁县令满足的神色,陆放翁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沉默许久后,陆放翁凝声道:“兄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如此作为怎么对的起官家的信任与托付?”
自顾自的倒上一杯酒,县令笑到:“我做了两年永宁县令,一共上缴赋税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四贯又819文,此外各路孝敬共计8万贯,各类海宝大小共计218件折合十一万贯,所以我才能坐稳这永宁县令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