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却是为什么?”
“这不是明显的嘛,温峤来信的目的 ,就是想得到江南的支持,希望江南可以出兵牵扯住石勒和刘聪,刘琨才好去处理代郡的危机。”
“这……让我再想想。”
庾亮把展开的回信又合了上。
千里之外的代郡,平城之外的新平城。
代王的长子拓跋六修刚视察完城墙的建设,和卫雄、姬澹一起回到府中。
看着六修一脸的愁纹都快把帽子顶掉了,群臣之首的卫雄就问,
“世子殿下,可是嫌城墙修得太慢?代郡这个时节太冷,砌得太快,反而不结实。”
“不是,之前修平城的时候,卫先生就已经讲过,我只是在想,父王是不是不爱我了?”
“世子为何做如此想法?代国的大半兵马钱粮,都受世子节制,大王对世子的恩宠有增无减。”
“那可能是我乱想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这都一年多,没见过父王了,修完了盛乐城,就来修平城,修完了平城,又来修这个新平城,我都快成了修城匠人了。”
“世子殿下可是担心时间久了,大王身边会有奸佞小人进谗言,离间世子与大王?”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要不,我接着汇报新平城的修造情况,回盛乐城去看看?再说了,我都一年多没有见过母亲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六修越说越兴奋,更是一刻也等不及,就唤人去把那匹名马骅骝牵进来。
六修翻身上马,马的缰绳却被姬澹夺在了手中。
“哎,姬将军,这是何意啊?难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有件事情,我和卫雄一直不知道怎么和殿下讲。现在看来不讲不行了。”
“讲嘛,你们这些晋人就是规矩太多,大家都是生生死死的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世子殿下先下来,臣再讲。”
“好好好,不差这一时三刻。”
六修重新回到席上。
“殿下的母妃,触怒了大王,已经被大王贬黜,殿下这趟去盛乐,恐怕是见不到王妃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单单瞒着我一个人?当我好欺不成?我这就去盛乐,为母妃讨个说法。”
六修又跳起,跑出,翻身上马。
姬澹、卫雄再次挡在了六修面前。
“你们俩干什么?你们晋人不是最讲孝道嘛,说什么圣朝以孝治天下。”
“请殿下三思。”
“让开,否则,我可纵马伤人了。”
六修手里的缰绳勒得很紧。
卫雄等人劝了又劝,无论怎么劝,都劝不下一颗担忧母亲的心。
六修还是骑上他那匹日行五百的骅骝,离开了新平城,到日落的时候,已经进了盛乐城。
六修一路闯关而入,很快就见到了代王猗卢。
猗卢左手边上是幼子比延,右手边是比延的母亲,那个妖艳的骚货,定是她吹了枕边风,才让母亲被贬黜。
除去猗卢一家三口,还有盛乐的贵族们,围着火把在唱歌跳舞。
拓跋猗卢抬头一看,一匹骏马已经到了面前,骏马上端坐的,正是在修新平城的长子六修。
“六修,你怎么来了?新平城修好了?你这样擅离职位,下面的人怎么看?”
“父王,孩儿有这宝马良驹,可朝发夕至,不会耽搁太久。”
“父王,父王。”比延摇晃着猗卢的胳膊,“这匹马好威风啊,比父王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威风。”
“比延,你喜欢这匹马?那父王就替你大哥做主,把它送给你。”
猗卢借着酒劲把缰绳夺过来,递给了身旁的比延。
“父王……这,”
六修这气已经顶到脑门,这是什么父亲,儿子从几百里外飞奔而来,刚刚下马,气都没喘匀哪,什么也不问,咔,先把马抢走了。
“怎么?你不愿意?”
猗卢感觉到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父王,儿臣不敢,只是这骅骝野惯了,怕伤到了小弟,反要累父王操心了。”
“哦?比延啊,你大哥说,你驾驭不了这匹骅骝,如果你能骑着这马,绕这马场走一圈,你大哥就割爱送你了。”
猗卢又替六修做了决定。
比延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当然,骅骝也二话不说,就把比延掀飞出去五米,还咧着大嘴,打着响鼻。
小王子比延哪里受过这个气,夺过旁边侍卫的腰刀,冲过去就要砍杀骅骝。
六修哪能让他得逞,一个抢步,空手入白刃,抢过比延手中刀,还把怒气冲冲的比延绊了个跟头。
比延还要上前厮打,一看六修已经横了刀要劈自己,瞬间就吓得三魂七魄俱散,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父王,大哥他,为了一匹破马,要砍了儿臣。”
“逆子,”猗卢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把六修打在了一旁,忙着过去抱起比延。
“还不跪下,向比延赔罪,本王还在哪,你就这么对待你的亲弟弟,我看你们母子眼中,根本就没有本王。”
“父王,儿臣是世子,又是长兄,哪有君拜臣,兄拜弟的道理?”
六修把脖子一挺,这个份可不能丢,这一跪要真跪下去,就等于承认了让位给比延。
“道理?”
猗卢夺过六修手中的刀,反架在六修的脖子上,
“我看你和那些晋人待得太久了,忘了我们拓跋的道理。在拓跋,本王就是道理。本王让你跪,你居然敢不跪,你想造反吗?”
六修朝着猗卢跪下,双手和头都伏在地上。
“冲着比延跪,本王的话,没有说清吗?”
“父王,儿臣策马前来,只想问一句话,母妃何罪?”
“呀,你这个屡教不改,还敢质问起本王来了,你该不会学晋人那一套,要给本王来个清君侧吧?比延,过来,站在前面,接受他的跪拜,将来这整个草原,都是你的马场,区区一匹骅骝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比延要站到六修面前时,骅骝从后面蹿出来,一蹄子再次踹飞比延,伏身驮起六修就跑,一跑就跑出几十里,跑丢了后面的追兵才停了下来。
“骅骝啊,这次你可是闯大祸了,不过没关系,就算这大祸,你不闯,我也会闯,咱们兄弟谁闯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