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成为了通敌叛国之人的鹰犬。连昔日的旧友痛下杀手。
恐怕就算他死一千次。
也无法平息众怒。
查清他手上沾染了多少人命,又是如何对沈凌尘赶尽杀绝之时。孟窈窈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位兄长和她的的昔日好友。
江叶萦亦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背叛自己的国家。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
可那背叛之人偏偏是自己的儿子。她分离多年才得团圆的儿子。她只能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她,爱上了一个帝国之人。
若不是她,年少的肆意妄为......
“江小姐,你并没有错。”
孟窈窈背对着她,静静的,想要给她一点时间消化,读懂她情绪的波动之后,她缓缓道:“我的人早已包围了整个宁王府。苏尚焉,跑不了的。”
按照计划,她会在踏出这府门之后亲手将他擒获,将他的人一网打尽。
“你若交代蛊毒的来历,念在我们旧日交情,我会给他个痛快......”
谁料地上的妇人听了这话,却没有如她所料一般松口。她明明应该最爱重这个儿子的。可听到蛊毒,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她浑浊的双眼望着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看她最后一眼。孟窈窈时刻防备着她自寻短见。
她望着她的手,手指连接处一片血肉模糊。似是拿不起刀剑了。
却听她道:“二小姐,真是很有昔日喻皇后的风范。只是纵使是喻皇后最终也逃不了既定的宿命吧。你们选择的纯臣、忠孝。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如,与我儿一般,为自己而活。”
孟窈窈并未出声。
其实诸如江家一类的小氏族。只此一生都在做随风飘动的墙头草,时刻准备站队,成为谁的附庸,甚至能献出自己的妻儿子女,只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昭站稳脚跟。
因此他们一生的质问都是:
忠君为何?
“怎么人人都喜欢问您这个问题。”
一旁的绛雪觉得好笑,乐呵呵的走上前道:“二小姐,当年我在平都遇见你时,我也问过您这个问题,您可还记得?”
地上的夫人已如同心死般,眼底波澜不惊,但此刻听到她的话,却像突然醒过来似的,声音颤抖着说,像刚经历噩梦的人一样。
她问:“平都?你从平都来?”
打量着她的年纪,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身子不断颤抖。
脑海忍不住有个猜测,胸膛中的那颗心脏如惊雷般作响。
孟窈窈淡道:“是,平都。”
当年她兄长刚被调去西北大营的时候,她前去探望、路过平都之时,发现平都受灾,洪水将不少村庄都给淹没。
在一起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中,她对上了一双倔强的眼睛。
那是个半大的小女孩,拿着半个脏兮兮的馒头,眼神时刻戒备着周围的人,但却是平静的。
她也没有可怜兮兮的向她祈求食物,只是欲言又止,紧咬着唇。
待她吩咐将多余的食物供给分发些这些难民时,忽然拉过她的衣袖问她:“姐姐,做皇帝的臣子为他效忠,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平日里吃不饱饭,还要将粮食上交,现下洪水将村子冲垮,济灾旨意却迟迟未来。
她爹娘都是平都的小官吏,只对她说:“此生得幸,为君之臣。”
可平都太小了。
小的根本入不了高高在上之人的眼吧。
平都里的读书人素来刻苦,日日书本都不曾离手。
贫家读书识字多半为了争个锦绣前程,走出这里。而有些人嘴上说着的却是:为君分忧。
像她的爹娘一样。
小姑娘想,他们为何要如此高尚。
甚至她的爹娘连大名还未来得及有时间正式的给她取一个,只唤她“曦儿”,便草草将她丢给家中的婢女带,那婢女不会喊她的小字,平素只唤她小姐。
后来她也死了,被洪水冲走了。女孩想,君的忧虑又在哪?
君王的忧愁,真的比他们这些随时会饿死、冻死的百姓要多吗。
那时的孟窈窈还是孟二小姐,一身华美的绫罗衣裙,头上是精致的钗环。
她从马车上走下来,活像天上的仙子坠落凡尘一般。
京城那些贵女见此定然会极其嫌弃平都这等地段,她却吩咐人停下车。
孟窈窈长叹口气,一边想着回去定要上奏给君长殷,让他想个治理平都的法子。一边想着他若是以后继位,定然要做个比他父皇更造福百姓的好皇帝,这种极小的属地也不能忘记。
将满头的钗环珠翠拔掉,只留下些装饰的发簪花样。
脱掉那件极其晃眼的外袍,她蹲下来对她说:“家是小国,国是大家,父为家君,君为国父。”
“唯有君正臣贤,才能家国永安。君之忧虑,当是为家为国之无忧、为民之无忧。”
这些首饰能够分发给他们,让他们换些银钱,不再忍饥挨饿。
站起身来,孟窈窈行了个礼,朗声道:“我是孟氏的二小姐,皇后娘娘的侄女,请你们相信圣上和太子。我答应你们,不出两月,定会让你们恢复往日的安居乐业。”
她想到那人平日的作为,想到他说:“君视臣如草芥,臣定视君如仇仇。”
用在百姓身上,也是一样的。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在自己该在的位置里面各司其职罢了。
食君之禄,受君之恩,自然忧君之忧。安抚好了平都百姓之后,她写了折子给君长殷,让人快马送回京。唯有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
回眸望见地下红花灼眼,于是她当机立断给这个小姑娘取名为绛雪。得知她爹娘都在治洪中死去,她将她托付给当地一位和她家相识的武将抚养。
小姑娘被收养后有了姓氏,巧得很,也是一个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