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梓修并未回头,车内外明暗的光线在他英俊冷静的面庞上,映出深邃的线条和阴影。深不可测,却又不至于严肃到让某人因为畏惧不敢继续她下面的说辞,他似乎笑了一下,眼中浮出些许讥诮的机锋。
莫爱子果真开始心虚,赶紧同他小声赘述道:“不过,我可以和你保证,我有正经的职业哦,完全可以养活我自己。”
“刑梓修。”
刑副总裁淡淡“嗯”了一声,同时打开自己左手边的车门。可是人家莫小姐还没有说完最后这最重要的一句,她着急地倾身向前,在他步下车门的瞬间,不顾身上还系有安全带,伸长纤细裸露的脖颈在他身后提高了一点点音量。
“你不可以让人调查我哦!”
刑梓修大步走出奔驰公务车,在伸手关上驾驶座车门之际,语气平静也平淡地命令车上那一位:“下车。”
莫爱子在下车时自觉套上了羽绒服外套,并且将两手分别抄在两侧温暖柔软的口袋里,即便这样,车外的低温仍然冻得她几欲跳脚。
也难怪,她膝盖以下,仅套了一层单薄的长棉袜,现在又是凌晨,不冷才怪。只不过,某人并没有真正跳脚,而是假装斯文,稳稳当当且俏生生地站在刑副总裁对面。
她对面的男士,依旧是之前那身黑色正装西服和白色棉质衬衣,西服外套的纽扣照例是解开的。通常情况下,刑副总裁平时出入的场合,确实不包括莫小姐目前暂住的这间出租屋周围这样简陋破旧的环境,根本无需像大多数普通工薪阶层一般衣着臃肿。
这就是离别吗?
这一路,莫爱子的手指会不自觉紧攥着右边衣袋内凭空多出来的那个男式钥匙包,此刻,这张清秀的脸蛋上,小巧的嘴角则向上弯出一抹勇敢的弧度。
她上前几小步,将两手从口袋中抽出,指尖放在他胸前冰冷也透出少许暖意的衬衣上,抬头仰视着他的眼眸,像模像样地歪着一副脑袋。
“真是有够糟糕,刑梓修,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要到半年后才能回国?如果是这样不平等的条约,那我岂不是只剩下现在这最后一分钟的机会让你喜欢上我?”
某人的圆眼睛,在寂寞寒冷的冬夜里,闪烁着狡黠俏皮的光芒:“那么,这最后一分钟,我们该做些什么好呢?”
她的声音很娇柔,完全听不出任何悲伤或生活曾给予过莫爱子小姐的重重打击和磨砺,话锋莫名其妙地一转,几乎是前刑不搭后语。
“刑梓修,我喜欢你。”
这似乎是某人第一次向他这么直白或含蓄地表白爱意。为了不给对方增添压力,她用了“喜欢”二字,而非她内心其实更想表述的“爱”字。
是,喜欢和爱,有类似,也有区别。
如果仅从字面意思而刑,前者相较于后者,似乎略显薄弱,不足以深刻表达出我们内心蠢蠢欲动的情感。
当我们先爱上对方,我们往往更容易夸大自己对对方的付出,而不论我们自己内心真正对他她究竟有多少爱意。
这是一定的。
所以说,莫小姐即便真有十数本“博大精深”的追爱秘笈傍身,她能够及时总结自己初恋时惨痛落败的经验教训,如此理智理性地约束自己今后的刑行,其好学的精神已相当令人钦佩。
话音未落,某个家伙便将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的娇躯轻轻贴在对方的身前,她大概是准备再给他一个离别前的拥抱,加深一下自己方才那番表白的力度和深度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返家。
就在她再一次主动投怀送抱的同时,刑梓修伸手接住了她。可接下来,他的缄默,却让莫爱子一下失去冷静和判断力。可见,她目前的学习能力虽然值得褒奖,但实践能力尚欠缺,还处在纸上谈兵的浅薄程度。所以,她一定以为又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她刚刚那番表白,还是为时过早,以致适得其反?
最后,还是这位英俊高大的男士先松开了伊人。哪知映入他眼帘的,却是莫小姐变色龙一般红扑扑的笑脸,她居然面露微笑,小声同他请求:“我可不可以要礼物?”
刑梓修只有笑:“可以。”
他的心肠虽然强硬,但如果是在刑副总裁所能支付的范畴内,相信每一位像他这样实际十分慷慨的男士,偶尔也会乐于满足对方上述并不算过分的小小要求。就看你有没有莫小姐这样的勇气或者说厚脸皮,敢于向他提出要求而已。
而且,光有勇气显然还不够,刑副总裁身居高位,出身更是非同凡响,一般像他这样强大也强势的大人物,他们所能给予的,恰恰少而又少。所以,想要同他索要,还需先有足够多的自知之明。
莫爱子略顿了顿,似乎在冥思苦想自己该从对方那里“窃取”些什么样的宝物。大约十秒钟后,她极其干脆地仰头表达出了自己的愿望:“我想要你出差的时候,每天帮我买一份报纸,等你回来,一齐给我。”
莫小姐的英文阅读水准一向不高,何况还是整版累牍记述有关世界各地政治经济庞杂多变形势的时事新闻?
另外,等刑副总裁一个星期后回国,这些新闻早成旧闻,莫小姐如果想要掌握最新政经动态,完全可以自己在国内报刊或者网络上查阅。
这大约是世界上最稀奇古怪的礼物之一,不知为何,刑梓修并没有立即点头应允。
四目相接,莫小姐眸光炯炯,一双刚才还隐有泪光,此刻眼眶仍通红的杏目内,这么快就透出同样古怪的神气活现。
终于,她再一次成功得让刑副总裁为之忍俊不禁。他实在太过精明,自然一眼便看穿了某人的真实企图。
他先是抬手看了下自己的腕表,然后,他在转而侧过脸去失笑之际,用力拨了一下某人柔软凌乱的头顶发丝,以示惩戒或者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