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琪摆了摆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你是指刚刚的那几个人类吗?有一个在那蹲着,另一个在他旁边不远处趴着……也许你可以自己试一试这种感知,你可以通过你后脑勺的那块碎片来驳入你的神经,我们可以共用一个感官。”
“呃……”虽然这事听起来既不科学也不魔法,不过十分的符合他对这个吊诡世界的认知,碧琪也颇为心有灵犀的爬到他的后脑勺,在一顿操作以后,陆玖的脑中突然多出了另外一种视感。
这是一种颇为奇特的体验,在原先的视觉保持不变的情况下,他能以另外一种方式‘看’到周围十数米的球形内的物体形状,没有任何颜色,只有形状,而且这形状颇有些参差不齐,就像一幅240p分辨率的3d打印地图。
“你就是这么观察这个世界的?”陆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碧琪会对自己是人这件事情深信不疑了,因为在这视觉之中,人与蘑菇的形状真的相差无几,充其量碧琪是个矮个子的小姑娘。
他也同样‘看’到了碧琪所说的那两个人在哪,咬了咬牙最终消失在黑夜之中。
阿大很害怕。
原本的他是一处幸存者聚落的猎手,负责外出寻找任何能帮助那个小聚落生存下来的物资。能修好的净水器、还没完全发霉的食物、战前遗留下来的武器、抗辐射的药、治疗感冒的维生素片……他是一个优秀的拾荒者,正是因为他那个小部落才能在战后的废墟中生存下来。
他以为人生就是在那个小聚落出生、长大、活着、最后再和一个同样有辐射病的女孩生一个也许眼睛能发光的变种怪婴……就像他一样,他生于战后的地表,理所应当在娘胎里就患上了该死的辐射病,每当太阳下山,他的双眼就会闪闪发光——物理意义上的发光,这该死的病让他在无数个夜晚疼得难以入睡,而唯一的奖赏则是他能不借助光线看清些许黑暗中的东西。
这和他的害怕无关,他怕得不是黑夜而是那些受诅咒者们,无论是在他身后阴影中的教士,还是在前方不明处的神秘客,他害怕着关于这些受诅咒者的一切,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某一天他回到那个带给他家一样的感觉的小聚落时,人们在尖叫魔偶中疯狂残杀,无可名状的怪形自天而降,他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像只鹌鹑一样抱着头蜷缩在泥坑里,他的肉体因为活下来而被带入天父教中成为备用的祭品和预备役炮灰,他的灵魂在那一天就死于尖叫魔偶的濒死啸叫之中。
他瑟缩着,抱着手中的钢管悄咪咪的探出头去,看向那个受诅咒者的位置,他是能在黑暗中看见那个受诅咒的家伙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在复杂的地形中死死的咬着陆玖不放,而他与另外一名邪教徒在这场战斗中的唯一意义,就是试探出这名神秘的受诅咒者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受诅咒者的能力千变万化,也许有人能够莫名其妙的飞天遁地,而有人就只能喷口墨水,受诅咒者之间的战斗就是比拼信息和意志,唯有两者俱佳的人才能在残酷的战斗中生存下来。
阿大仔细眯着眼睛,以求能够再黑暗中看得更加清楚些,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他却不敢把视线挪开,忠实的观察着神秘的受诅咒者每一条信息。
可是现在他却找不到那家伙,那家伙去哪了?
陆玖像山林里准备偷袭的豹子,四肢并用伏低身子,借着汽车残骸间的空隙移动着,终于来到了离他最近的那名邪教徒身旁,他身子向下压了压,肌肉紧绷着随后发力向林间猛虎般从阴影中扑出,双手如巨蟒般绞上那邪教徒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的箍着他。
“抱歉,非常抱歉……”陆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加大手上的力气,完成一个标准的锁颈,左手按着邪教徒的后脑勺使劲的往前推着,那邪教徒喉咙中发出‘嗬嗬嗬’的声响,像是一只濒死的山猫,手中的钢管徒劳的向身后挥着,敲在汽车残骸上发出邦邦的响声。
这场偷袭来得快去得也快,十数秒后,阿大眼中的光采逐渐消逝,他的头颅无力的耷拉在胸前,颈椎被完全拧断,身体被陆玖悄悄放平在地上,手中的钢管也被他顺势握在手中。
他的肉体,终于在他的灵魂消亡一年以后也轰然倒塌,他死于一场偷袭,成为了异乡客手上的第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