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艳和雷刚结婚几年里,迎来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孩子的到来让秀艳和雷刚之间的关系得到了缓和,秀艳的脾气也变得柔顺了一些。孩子取名为丽梅。有了孩子之后的忙碌也让秀艳无心思考别的。闲下来的时候,秀艳面对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心里的情感是复杂的。这个孩子纯真的眼神让秀艳的心变得柔软,孩子是自己血脉的延续。但是这个孩子并不是和一个宠爱自己迁就自己的男人所生的,所以孩子彷佛又象征着自己人生的失败。在结婚之前,秀艳对自己未来的婚姻生活有过很多美好的幻想,她梦想的丈夫应当是能够为自己提供金钱和情绪上的双重支持的。但雷刚对她既没有耐心,也不会爽快地给钱。而且,秀艳虽然爱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但终究不是儿子。秀艳陷入了矛盾之中,到底要不要和雷刚再生一个孩子呢?一方面,二人的感情并不和睦,能不能走下去还是个未知数;另一方面,秀艳终究是想要一个儿子,让她老了以后有个坚实的依靠。就这样,在丽梅两岁时,秀艳终于下定决心,与雷刚再生一个孩子。
秀艳和雷刚都希望第二个孩子是儿子,这样心里就踏实了。可仍然是女儿,二人都觉得有些沮丧。与第一个孩子不同,秀艳对二女儿并没有产生太多的情感连接。就好像是游戏里的闯关一样,如果达到了目的,秀艳就高兴;如果没有达到目的,秀艳就面色凝重。秀艳的心渐渐麻木了,能让她眼里有光的东西只有两样——钱和儿子。秀艳天性里有一种不服输的成分,她要完成什么目标,就一定要达成。生下二女儿的沮丧反而成了激励她继续生孩子的动力——不是不让我如愿吗?那我就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越是得不到的越珍贵,对儿子的求而不得无形之中让秀艳对女儿生出了厌恶。所以,二女儿哭了饿了,秀艳便不如对大女儿那样上心了,只是简单地照顾下。
到了摘棉花的季节,雷刚和秀艳卖了家里的棉花,得了800块钱。90年代的800块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了。雷刚和秀艳因为这800块钱又起了一场冲突。秀艳想把800块全都给她弟弟拿去,但雷刚想哪怕留下100块也好啊,可以用这100块给孩子们买些纸和笔之类的东西。秀艳知道自己太过分,一开始还搪塞说:“等下回吧,下回有了钱再给孩子们留点。我弟弟急等着用钱呢。”雷刚道:“一年就这么一回,你还想等下回。都拿走了,这几个孩子靠什么活着?”秀艳说:“我弟弟这些年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有了钱就得先紧着他们用。孩子多用点少用点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欠她们的。”雷刚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孩子生下来你就得对他负责任。你那几个弟弟我没有义务养他们。”秀艳听到这话,彷佛电击一般,一直以来自己心中的金科玉律被人践踏了。她无法容忍婆家人不拿自己弟弟的事情当事,那就等同于不尊重自己。秀艳破口大骂:“你们一家子都这么没人性,好人有不管自己的亲兄弟的吗?”雷刚道:“你把对你弟弟的那点心思放到孩子上五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放着自己孩子不管,管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他们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没人给他钱就得饿死吗?”秀艳更觉得委屈:“我怎么不管孩子了,我给她们洗衣做饭,哪天不是我伺候她们。给我弟弟点钱就急了眼了。”雷刚气得吼道:“这不是一点钱。这是一年的辛苦钱。我辛苦一年赚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得给你弟弟送去。我这是给他们当长工呢。我是有多贱哪!我成了冤大头了,你弟弟得乐死了吧,天天躺在家里就有人上门送钱。怎么这种好事轮不上我。”秀艳此时完全听不进雷刚的话,拿了钱就要骑自行车回娘家给弟弟送去。雷刚看到秀艳兴奋地蹬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两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的可怜样,纂了纂拳头,恨自己一时冲动找了这么个祸害回来。雷刚后悔地问自己:“当初干嘛这么着急结婚?我大不了打光棍,现在不纯粹让这一家子吸血鬼给讹上了吗?活该!别人办事之前都会在脑子里过好几道,我傻不啦叽的地啥也不想,活该我摊上这样的啊。”雷刚的脑海里头一次闪过了离婚的念头。
然而,现实里的羁绊不允许人随心所欲。雷刚从小到大都是秉持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愿剑拔弩张。还有孩子、已经投入的金钱时间以及重新开始的勇气等都把雷刚封在了原地。夜里想了千条路,早起还是卖豆腐。这句话用来形容雷刚再合适不过了。秀艳把800块全部交到弟弟手上,心情大好,连回家的路途也不觉得劳累了。秀艳在回家的路上,思忖着回去该如何应对雷刚。秀艳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但如果不全拿过来,秀艳就觉得自己娘家吃了亏。相比于得罪婆家,秀艳看到娘家吃亏更难受。秀艳打定了决心,要是雷刚跟自己闹起来,秀艳就卯足了劲儿和他干一架。反正钱已经到了娘家人的口袋里,要是打架秀艳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回到家来,秀艳看见雷刚黑着脸。虽然秀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是面对雷刚仍然不自觉地感到有些心虚。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秀艳开始找起了雷刚的茬,便说道:“我昨天刚换的床单,就被你祸祸成这样了,又得我洗。这一天到晚,缝补洗涮都是我的活。”雷刚此时对秀艳啥都不想说了,自己跑到一边呆着去了。800块钱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秀艳婆婆自从秀艳嫁过来后,就对秀艳不满,连带着雷刚的妹妹也不满秀艳。对于秀艳生的两个女儿,也不是特别待见。一天天气正好,秀艳让大女儿丽梅把一袋玉米放到门口的空地上晒晒。丽梅在门口看了一会,觉得就这么看着太枯燥了,便想着进屋呆一会儿。进屋之后,见二妹丽欣在鼓捣着玩什么东西。一时间,丽梅看得入了迷,竟忘了屋外还晒着玉米这回事。正巧雷刚的妹妹路过,看到家里只有两个孩子,门口又晒晒着玉米,便起了邪念,也为了整治一下秀艳,就偷偷把玉米拿走了。秀艳回家后,见不见了玉米,几乎快气疯了。拿起扫把招呼了丽梅和丽欣一顿,出了气之后,秀艳开始想,会是谁这么大胆子,大白天偷粮食。秀艳认为小姑子平时就爱占小便宜,会不会是她。于是,秀艳跑到婆婆住的院子,开始找寻粮食的下落。可是,小姑子和婆婆早就把粮食混入了自己的粮食堆里,根本看不出来。小姑子贼喊捉贼,哭天抹泪地说:“我知道你是真丢了,假丢了?说不定你是想讹我们呢。我们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媳妇啊……”秀艳是从小吃苦过来的,对于粮食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金贵。如今粮食丢了,虽然不多,但秀艳还是心里被剜了一块肉似的。她见婆家人不承认,粮食肯定是找不回来了,便开始发狂,大声嘶吼:“就是你拿了,你今天要不还给我,我拿命和你拼,谁也别想活了。”说罢便坐在地上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秀艳的哭声引来了乡亲们的观看,他们聚在门口议论着。雷刚也急忙赶了过来。在那种情形之下,雷刚只觉得丢人,便赶忙把秀艳劝回了家。雷刚又跑回来,在里屋厉声质问妹妹有没有拿。刚才,妹妹见到秀艳发疯的架势,心里已经开始虚了,生怕秀艳真和她拼命。现在哥哥又来逼问,只好承认了。雷刚听完,说:“你怎么净一天找事儿,不能安定会嘛。”雷刚带走了一袋粮食,回家交给了秀艳,秀艳见粮食回来了,这才情绪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