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庆典结束的十分早，一般来说宫门下钥之前就会结束。安宁公主没有陪同夏皇、南宫皇后赏月，因此回到公主府时，天色尚未完全黑定。

“阿玉人呢？”柳女官正伺候着安宁公主更衣，突然听到公主这么问道。

“在院子里呢。”

“一个人？没人伺候？”

“据说是给院中下人发了赏钱，早早打发过节去了。说什么人人都要过节，人人都有父母，不需伺候。”

“摆驾碧海潮生院。”安宁公主略一沉吟，挑了件织金襦裙，色、纹皆淡雅，裙脚有六幅，腰间细褶数十，行动辄如水纹。身周坠有椭圆形金帔坠，发髻间簪了一支嵌宝石行龙银镀金簪。

……

宁玉早早地发了赏钱，命众人回家团圆，回不去的也都放了假去安宁府城夜游。自己却挑了几个月饼、各式瓜果、干果，拎了几小坛酒坊新送来的酒，坐了亭子里自顾自赏月。

酒是酒坊新酿的，仿照着现代低度果酒、鸡尾酒的口味，选取了些葡萄、梅子、桂花等原理，炮制酿造而成。一经出炉便送来了碧海潮生院，等候宁玉品评。

来了夏国月余，宁玉心情几经波折，可谓是跌宕起伏。想起往日种种，只觉得恍若隔世，一时间沉默无言，取了桂花酒慢悠悠地自斟自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安宁公主未曾进院，便耳闻院内传出阵阵轻柔的哼唱声，于是不由得停下脚步静神聆听。

宁玉手中拿着只筷子，轻轻敲着碗边，合着拍子哼的正是现代王菲版本的《但愿人长久》。

这一首，加上另一首《送别》，小时候只要参加过文艺汇演的朋友，想必都不会陌生。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殿下……”

柳女官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安宁公主立刻伸手打断了，她缓缓摇摇头，示意继续听下去。

每次哼起这首歌，宁玉总会有新的体悟。

高中毕业后，他逃命似地远离了家乡，发誓一辈子也不想再回到那大山里。从那以后，他确实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如今远在夏国，又是一年在异乡度过的中秋节，唉……

今夜月圆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宁玉又想起初中考试的趣事，有一次语文考默写这首词，脑子却满是洗脑歌曲，根本背不出来。最后，他是唱着写出来的，差点被监考老师赶出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哼唱这首歌时，宁玉总会记错歌词，在这里悠悠转转、回回荡荡，老是结束不出去。也许记性太差了？也许是不想结束？宁玉分不清……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流光瞬息，月儿从高楼檐角，又跳入满是雕花团簇的窗棂，盯着我这样辗转反侧的外乡之人看啊看。月儿呀月儿，我可有哪里惹恼了你吗，不然为什么要在我与亲朋分别的时候格外的圆呢？

安宁公主一时听得有些痴了，该是怎样浪漫潇洒的才情，才能做出这样的传世之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唉……”安宁公主悄悄一声长叹，“走吧，随本宫进去。”

“好词！难不成是天仙化人之笔？”公主轻轻拍了拍手，口中赞道。

她分明看见宁玉慌忙擦了擦眼角，心跳不知怎地突然漏了一拍。

宁玉见是公主殿下，也不起身迎接，随意指了指座位，说道：“殿下，柳女官，请坐吧，今夜不去团圆美满，怎地跑来我这小院了？”

“阿玉刚才的词是……？”

“词牌名是水调歌头，名叫《明月几时有》，是东胜人苏轼所作。”

“空灵蕴籍，几度梦中身？”安宁公主略一感慨，“中秋词一道，水调歌头既出，余词俱废矣！”

“前些日子，阿玉把饮酒诗给写绝了。今日，又把中秋词写绝了。可是要与天下读书人不共戴天？”安宁公主笑吟吟地说道。

柳女官也是一脸钦佩：“构思奇拔，独辟蹊径，笔致错综回环，摇曳多姿。全篇皆是佳句，多一字则冗，少一字则缺，堪称中秋词之绝唱！”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讲啊！”宁玉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真不是我写的，都说了是东胜诗仙，是东胜苏轼。”